姑蘇蝶夢谷篇 第九章.七狸山塘

月下的姑蘇城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城內格外幽靜，空無一人，彷彿白天喧囂的集市本不存在一般。

夜還未深，各家便早早的熄滅了燭火，整個蘇州宛如一座鬼城。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驛站，還點著微弱的燈光。

青塵與王林兄弟二人坐在樓下，點了幾碟小菜和一壇燒酒，借著微弱的燭光，查看著明天前往金陵的地圖。

這時，門口來了幾個農民裝束的人，說是要住店。店家小二從裡屋走了出來，吆喝道：「喲，幾位爺，喝酒還是住店啊？」

帶頭的一位樸實農民，一臉憨笑道：「我們就在這歇歇腳，等等就繼續上路了。」

上一秒還一副笑臉的店小二立刻就陰沉下了臉，似乎對他們很是不滿。

但卻還是皺皺眉頭的說道：「我勸你們還是開間房落落腳吧，這地方，晚上可不安生。我該說的也說了，怎麼決定在於你們。」說完就走回了裡屋。

農民大叔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沉聲道：「今年收成不好，家裡盼著這些錢過年呢。大家都收拾收拾，準備走吧。」

一旁同行的幾個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這次出來，也正是趁著這年末大家都在採購年貨，所以將今年收成的莊稼蔬菜都拿來縣城上販賣，想著賺點錢，順便帶點好東西回家過年。

青塵望著農民大叔一行人失落的離開了驛站，心裡不是滋味。

「原來人間也並非事事如意，這大叔為了家裡人能過上好日子，甘願自己露宿街頭，真是令人敬佩。想必這便是師父口中的人生百味吧。」青塵心裡感嘆道。

飯後三人回到了房間內。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鋪。

青塵讓兄弟二人擠擠睡下，自己則是在一旁的地上打坐。

興許是白天趕路過於勞累了，王家兄弟二人剛躺下去便立馬鼾聲四起。

一旁的青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絲毫不受這打鼾聲的影響。

夜深了，清澈的圓月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血紅，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青塵猛地一睜眼，被這刺鼻噁心的味道給驚醒。

「這大半夜的，怎會有血腥味瀰漫在這城中？」青塵心裡疑惑，決定出門一探究竟。

他輕輕的推開了房門，生怕吵到王氏兄弟。

但這種擔心明顯是多餘的，兩人抱在一起，睡的和死豬一樣。

走出驛站的他，朝著街市深處走去。隨著慢慢深入，血腥味也變得極其濃郁。

忽然，他感覺背後隱約有幾個身影掠過。再看向前面的路上，躺著幾個人。

青塵捂著鼻子走了過去。

只見這幾個人笑容詭異，一臉享受的樣子，彷彿死前看見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事情一般。

身上的血液全部被吸幹了，只剩下一層人皮包裹的軀殼。

看著他們的衣服裝束，青塵總覺得有點眼熟，他們不就是剛剛晚上來驛站沒有借宿的那位大叔，以及同行的農民嗎。

青塵環顧四周，想找出剛剛掠過的黑影是誰，可是幽幽的山塘街空無一人。

隨即他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這附近的氣息，終於感受到了一絲異象。

「就在山塘街的那些拱橋之中。」青塵睜開眼睛，暗暗自說到。

青塵從衣袖中拿出一枚紅色神符，擋在胸前，向深處走去。

「為何吸人精血？」他對著前面的拱橋吼道。

可是那石橋中的東西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叫喚，一點動靜也沒有。

青塵顯然是有些惱火，飛出手中的紅色神符，念道：「四象起，紅蓮開！」

瞬間神符化為一團紅色火焰，以朱雀之姿朝拱橋飛去。

就在剛要接觸到橋的那一刻，橋上出現了一抹光暈，瞬間將業火滅的一乾二淨。

這時，從光暈里走出來一名男子，披著銀色長袍，裡面穿著黑紗衣，手裡拿著銀制酒壺，甚是風騷。

男子舉起酒壺，酒水在空中灑出一條弧線，順勢落入他的口中。

「就是你這個小道士在吵本大仙清修嗎？」男子邪魅的笑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如果是你在此吸人精血，那我今天必定替天行道！」青塵看著眼前這個風流男子，絲毫沒有好感。

銀袍男子失聲笑道：「你說我吸人精血，可有證據？」青塵一時間被這話堵住了嘴，他確實未曾看到這男子害人。

「這城內除你以外又無其他妖魔，不是你又是誰？」青塵試探性的問道。

銀袍男子神情變得極為嚴肅起來。「小道士，這世間並非只有妖魔會吸食精血，你們人也會。我乃靈山腳下九命天狸，奉大日如來之命，自千年以前便鎮守在這七里山塘，以束妖魔作亂人間，又怎會傷人性命。」

傳聞九命天狸有九條尾巴，每條尾巴可抵一命，化一身。

他將自己的尾巴分為七個分身，每個分身鎮守這七里山塘的一里。

世人只知有七隻狸貓，卻不知那些都是他的分身，所以七里山塘又稱七狸山塘。

「既為靈山神獸，為何剛剛見死不救？」青塵疑惑不解，在他看來，仙佛受人香火，理應護佑人間。

銀袍男子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欠，說道：「小道士啊，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只負責管束妖魔，這行兇者是人，他們同類相殘，與我何干？這世界如此之大，不時便戰亂紛飛，人們為了權利自相殘殺，我又如何救得來所有人？」

「那也不該見死不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青塵一時間得理不饒貓。

九命天狸都快哭了，怎麼遇到了這麼個固執的小道士。

「我說小道士啊，你還入世太淺，還未看透這人間，人各有命，咱們不必與天命為敵。」

說罷，便鑽回了石橋內，他實在是不想和青塵糾纏下去了。

青塵的腦子裡反覆思考著剛剛九命天狸所說的那一番話，天命不可違，人各有命，生死由天。那自己下山又是為何而來，難道不是救死扶傷嗎？

離山塘街不遠的一間民房屋頂上。籠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影，看著橋上的這一幕，舔了舔嘴角殘留的血跡，消失在黑暗之中。

青塵沒有回驛站，而是將幾人的屍體抬到了城外，挖了幾個坑埋了。

一是怕屍體留在城中，會引起百姓的恐慌，二是希望他們早日安息，能夠投胎轉世。

做完這一切，天已是微朦朦亮，青塵決定暫時與王氏兄弟分別，留下來找出真兇。

於是他回到了驛站，將昨夜發生的事說與王氏兄弟聽。

「什麼！血全被吸幹了？」王木聽完立刻驚慌的大叫起來。

一旁的王林上來就朝他的頭甩了一巴掌。「大驚小怪啥呢，生怕別人不知道嗎，這地方咱們是不能呆了，今天趕緊走。」王林謹慎的說道。

青塵點了點頭：「你們等會便離開蘇州城，我留下來，今晚會會這個吸血妖人，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王木聽完，嘴巴張的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你你你...真要留下來？這怪物可會吸人血啊，你細皮嫩肉的，真不怕？」

說完，一旁的王林又是一巴掌甩在了他的頭上，罵道：「你懂個屁，青塵老弟的師父可是仙人，區區這種小角色，老弟會放在眼裡嗎！」隨後，嘻嘻的對青塵笑起來。

青塵看著眼前的這兩兄弟，一臉無奈，這大哥也太會溜須拍馬了。

「多謝兩位大哥關心了，他日若有緣江湖再見，再一同喝酒吧。」青塵拱了拱手，說道。

王氏兄弟也拱手回應。「我們會在金陵夫子廟擺攤，若是老弟辦完事了，可去那裡找我們。」王林說道。

青塵點了點頭。兄弟二人也上了馬車，從另一邊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