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別的考量
花嫵默默坐進平時坐的那一把太師椅里,卻不敢坐的太實,不自覺挺起背,緊張起來。
南宮懿悄悄望了她一眼,見她低垂著頭不苟言笑,心裡也突然沒底,她衝進王府臉色不善,可是氣我利用了她的朋友?
他將手邊所剩不多的幾本摺子看完,起身走到門邊,低聲吩咐了西柏幾句,關上門走回來。
花嫵的視線不由自主隨著他走遠又挪回來。
「花道長怎麼今日有空來我府上了?」南宮懿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彬彬有禮地i問。
花嫵愣了一下,心裡著實驚訝,他不知道我受傷了么?
「啊,也沒什麼,」她想了想,道:「是想告訴殿下,我知道槐兮姑娘已經回來了,毫髮無損。」
南宮懿點點頭,「是啊,本王聽說了,是齊國太子派人將她送回鏡湖邊的,可清江閣剛剛被燒,本王憐她與其他人無處可去,就將他們安置到了蝴蝶巷那一帶。」
花嫵眯起眼睛,「既然殿下那麼早就知道槐兮姑娘的下落了,為何不派人去流雲觀知會貧道一聲呢?「
南宮懿有點愣住,花嫵心說看你如何說謊。
他若是毫無隱瞞,為何不去告訴她槐兮回來了?若是他派人找過她,又怎會不知她受了重傷?
南宮懿很快反應過來,溫聲道:「這卻是本王疏忽了,不過本王想著,既然齊國太子也知道此事,他又住在流雲觀,他應該會告訴你,便沒打算多此一舉,還望道長莫怪。」
「你胡說!」花嫵突然站起來,有點生氣地看著他,「槐兮離開榮安侯府那日正是崔家兩位公子被大理寺提審之日,殿下是如何知道齊巔把她送去了鏡湖?而且,她也不是由齊巔救走的,而是被榮安侯府主動趕出去的,殿下果真對這些半點也不知情嗎?」
南宮懿面上不動聲色,心跳卻快了兩拍,嘆氣道,又讓她生氣了。
「那榮安侯府為何會主動放走槐兮姑娘?」他問。
花嫵哼道:「難道不是因為殿下下令將崔融與崔黎無罪釋放嗎?」
南宮懿沉吟一會兒,才說話,聲音有些低:「原來你都知道了。」
花嫵十分不解,「殿下為何要放了他們倆?你可知道坊間都在傳殿下是傾慕槐兮姑娘,怕槐兮在榮安侯府遇到危險,不得已放人?」
「坊間謠傳,不必當真。」
「我當然是不會當真的,槐兮與殿下此前並無交集,我也相信殿下的為人,不會因小失大,做出因小利而不顧大局的事。」花嫵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很冷靜。
從她來長安后與槐王接觸后的種種看,南宮懿是個十分懂得隱忍和顧全大局的人,心思縝密周到,就算計劃中有他照顧不了只能捨棄的部分,也是在他的默許之下。
比如北戎王府被煉成丹藥的無辜少女、瓊州祭典后被百姓誤解攻擊的道觀和道士。他應該知道,定罪崔融和崔黎,並非只是懲治兩個無知紈絝的世家公子,更是向朝廷和百姓釋放一種信號:他要治榮安侯府,治肆意妄為的自私行徑,要把散落在長安權貴手中的權利回收,這兩人,只是倒霉被拿來開刀,殺雞儆猴罷了。
他也應該知道,把明明應該被定死罪的兩個人無罪釋放,對於朝堂是一件多麼丟臉的事,做出這樣的決定有多麼草率和糊塗。
百姓們不會理解他有怎樣的考量,人們津津樂道的是他槐王殿下的風流韻事,以及懷疑他是否得了榮安候府許的好處,才有動力當堂變卦。
花嫵忍了又忍,還是抬起頭,直接了當問了出來,「殿下,我其實一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槐兮被關在榮安侯府,你鬆口放出崔黎和崔融,判他們無罪,可是為了我,受到了榮安候的威脅?」
南宮懿將她那張稚嫩又認真的小臉倒映進眸子里,心裡跳得越發快了,他屏息斂氣集中精神,才使得自己沒有表現出驚慌。
半晌后,他不動聲色地吐出兩個字回答她。
「不是。」
花嫵在短暫又漫長的凝視之中一直緊緊盯著他,南宮懿淡淡的不是二字,說出來就像太陽東升西落一樣理所當然,花嫵相信這其中毫無欺騙她的意圖或者機會,她在聽到這聲不是時,心裡同時湧出了放鬆和失落。
如果真的是因為她才讓南宮懿不得不受崔家掣肘,那她真的太對不住槐王了,她有愧。
可若說不是因為她,她又不太甘心。
南宮懿再次開口,這次他的聲音更加溫和了一些,語氣卻很斬釘截鐵,「花道長放心,本王下令釋放崔家兩位公子,與道長絕無干係,道長無需自責,本王之所以這麼做,其實有別的考量。」
花嫵皺了皺眉,問:「什麼別的考量?」
南宮懿立刻胡說八道起來,「本王撤了瓊州大多數官員,這其中多數都是崔李兩家的門生,瓊州這場突襲,本王已經佔了太多上風,但榮安侯府和淮陽候府這樣的世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扳倒的,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若是不顧一切挑起動亂,這不是本王想看到的,所以也不能逼得太狠。」
花嫵面帶懷疑地消化這段話。
南宮懿一本正經,略帶嚴肅道:「道長是世外之人,不懂朝堂之衡,為官之道也正常,只是請道長務必相信,本王放了他們二人是一早所謀,與道長無關。」
「啊,」花嫵懷疑完了,又不免尷尬起來,摸著鼻子道:「我......其實也不是非覺得殿下是因為我做了決定,我就那麼一猜,既然不是,那就......太好了,哈哈哈。」
南宮懿長舒一口氣,心道原來她只是來問這件事,不是氣他利用了槐兮啊,他總算放了心。
「那,我想問的問完了,先告辭。」花嫵說著站起來。
此時西柏卻剛敲門進來,端著一盤瓜果,聽聞花嫵告辭,他有點茫然不知自己該不該上前去。
南宮懿做了個手勢,讓他把吃的送到花嫵邊上,無視花嫵說的,淡淡道:「道長既然來了,本王正好有件事也想詢問道長你的意思。」
「啊?殿下請說。」花嫵一愣,老實站在原地。
「既然槐兮姑娘已經被放回來了,花道長還打算向榮安侯府追究此事么?」
花嫵面孔一肅,立刻道:「會追究,且不說他們將無辜之人扯入局中,光是他們跟邪門歪道不清不楚,我就不能不管。」
南宮懿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於是道:「那本王給道長一個建議,事情總要一樁一樁查證,關於槐兮姑娘失蹤被抓一事,我倒是有一條線索。」
「什麼線索?」
「據本王所知,清江閣是被一把妖火所燒,這把火說不定就是為了隱藏槐兮姑娘的蹤跡,道長不如查一查這妖火是誰所放。」
花嫵一驚,槐王也覺得這把火燒得古怪,是沖著靈霄和她來的嗎?
「以如此大的手筆,燒了清江閣,只為讓槐兮神不知鬼不覺被抓進候府?」花嫵眯起眼睛,心裡的火噌噌往上冒,氣道:「這都不像是不想讓外人知道槐兮還活著,簡直像希望她真的死在這場火里一樣,這些人都是瘋子吧!」
南宮懿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