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禍者為何人
稷華山雲海深處曠靜寧逸,翻滾的流雲在朝陽之下朦朧變幻,偶爾能露出仙境般的亭台樓閣,宛若窺見神仙居所。
忽聞一串洪亮鐘聲自山巔傳來,響徹雲海,那是太淵觀掌門元玉真人出關的訊號。
一個青衣少女迎著山風奔躍上山,滿心歡喜。
閉關三年,師父終於出關了!
太淵觀內門弟子年滿十五要下山修行,花嫵明日就要啟程離開,原本以為走之前也不能見上師父一面,沒想到師父竟在今日提前出關,這簡直是個驚喜!
「師父!」花嫵跑到元玉真人房門前,推開門就沖了進去,屋裡一陣嘩啦水聲。
一片刺眼白光亮起,她趕忙遮住眼睛,同時大喊:「師父!是我呀!」
「你這孩子,沒規矩。」宛如天籟之聲響起,如春風拂面,便是申斥,也和煦溫柔得讓人陶醉。
花嫵再睜眼時,元玉真人已經穿好道袍束好腰帶,轉過了身。她素手一揚,三千青絲瞬間凈幹了水,垂於身後。
「師父!」當花嫵看到那張風華絕代,也悲憫眾生的面容時,思念像是漫過雲海。
她是在十二年前穿越來這個世界的,前世就是孤兒的她今生依然沒有父母緣分,萬幸的是,這一世有師父傾盡心力養育照顧她,在她心中,師父就像媽媽一樣,為她填補了空缺兩世的母愛。
穿越前不過普通人的她,如今卻是天下第一道觀太淵觀掌門座下的關門弟子,任誰見了都要恭敬地喚一聲小師叔,且她最得師父疼愛,小日子再沒什麼不順遂的。
元玉真人上下打量花嫵一番,走過去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溫聲道:「三年不見,師父的花嫵長大了啊。」
花嫵得寸進尺般抱住元玉真人的胳膊,蹭蹭她的肩膀,撒嬌道:「師父,長老們要我明日下山修行,可您剛剛出關呢,我想留下陪陪您,您看……」
「不行的花嫵。」元玉真人慈愛地望著她,卻堅定拒絕,聲音中帶了一絲肅然,吩咐道:「你明日就下山去,為師提前出關就是因為有件要事需要你去辦。」
「不要,」花嫵繼續蹭繼續撒嬌,「師父面前其他都是小事。」
師父身上好香!
「……嫵兒,師父希望你將來能繼承太淵觀,有些責任你遲早要擔起來,莫要任性了。」元玉真人溫聲勸她。
「那,師父說吧。」花嫵懶洋洋,心道給師父個面子。
其實她心裡明鏡一樣,師父說她的天資百年難遇,一直有心將太淵觀傳給她,可她年紀尚小不能服眾,此番師父安排她辦事,定然是想讓她做出一番成績,將來繼承太淵觀時不落人口實。
元玉真人輕推開她的腦袋,正色道:「你聽著,為師要你去大衍都城長安找到【禍者】,把他帶回來。「
花嫵一聽此話愣了愣,茫然地問:「可是師父,【禍者】是誰啊?「
——
大衍都城,長安。
禁宮深處,天啟殿里光線昏暗,氣氛壓抑,實在不似堂堂皇帝寢宮。
「殿下您看,陛下誰也不見,從早上去御花園后就如此了,連奴才們也不讓靠近。」總管太監福行正小聲跟一個身材高挑,穿銀色華服,貴氣逼人的男子回稟。
「陛下在御花園遇到過誰?」男子問,他溫潤的嗓音如月光淌過,華麗冰涼。
「回殿下,沒遇見誰,只跟一個小宮女說過兩句話。」
「那宮女呢?」
「奴才去御花園找了,掌事宮女說那宮女突然暈倒了,這會兒見不得人。奴才派人去瞧了,確有其事。」
男子默了默,開口道:「陛下龍體精貴,豈是什麼人都能接近的,那宮女別有用心,把她趕出宮去。」
「是……」福行躬身應是。
闔宮皆知,槐王殿下不會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小皇帝只是傀儡,真正能在宮中說一不二的,是槐王南宮懿,他的話宮裡沒人有膽不聽。
福行走後,內殿空曠安靜,南宮懿向蓋著層層疊疊帷幔的龍床走去,到了跟前才溫聲開口:「陛下,讓臣看看您。」
半晌,朦朧的帷幔后才露出一張可憐兮兮的稚童面孔,小皇帝南宮悠抽噎道:「皇叔,我不想做皇帝了。」
「不行的哦,「南宮懿從容優雅地坐到龍床邊,伸手替他擦乾眼角,勸慰道:「怎麼了?陛下是得太淵觀承認過的、我大衍的新君,您往後不可以說這樣的話,知道么?」
南宮悠躲過南宮懿伸來的手,小心翼翼道:「那,我把皇位傳給你,可好?」
「太淵觀不會同意的,陛下。」南宮懿笑笑,「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有臣在呢。」
南宮悠茫然地眨著眼睛,忽然間渾身打起寒顫,眼底露出恐懼,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喃喃道:「不,皇叔,我不想做皇帝!你殺了我吧!」
南宮懿溫潤的目光染上凝重,猶豫片刻,他伸手抓過南宮悠的胳膊,把人拖回來,另一手撩起他衣裳。
當看到南宮悠的後背時,南宮懿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白皙光滑的背上,浮出一大塊醜陋的黑紅色斑痕,仔細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蚯蚓一樣蠕動的條紋,浮鼓著扭在一起,令人作嘔,甚為可怖。
已經開始吸收了。
南宮懿心道不妙,他放開南宮悠,靜靜看了他一會兒,任其哭著一遍遍重複不要做皇帝,最後只將帷幔重新放好,面無表情地走出寢殿。
「吩咐下去,陛下身體不適,任何人不得打擾;取消三日早朝,把摺子都送到本王府上。」
「是。」福行目送南宮懿而去,回頭憐憫地看了看天啟殿的方向,只覺心驚膽戰。
先帝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讓已故太子的長子即位,讓槐王做攝政王輔佐,這不是要害死小皇帝么?
槐王為了皇位,可是殺了太子殿下啊!一個十二歲稚童,怎麼在他的手掌心活下來?
——
宮道上,除了槐王一行人再無旁人。
他身後的下屬低聲回稟道:「殿下,屬下剛剛得到消息,太淵觀有動作了。」
「派了誰來?」南宮懿立即問。
「回殿下,據說是元玉真人的關門弟子,一個女冠,道號不清楚,人已經在路上了,不過奇怪的是,她沒有御劍。」
南宮懿緩了腳步思忖起來。
前世直到自己死前,聽說元玉真人的關門弟子一直留在稷華山,從未下過山。重生之後,看來許多事都改變了。
關於這個沒下過山的女冠,他似乎一無所知。
一個月前,他故意在長安散布了一個消息:長安有【禍者】,太淵觀果然緊張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個女冠就是為了【禍者】而來的,跟著她,定能找到【禍者】。
南宮懿朝遠天上翻滾的團雲望了望,心情不由再度凝重。
重活一世,他一定要把那些愚弄世人的秘密給全翻出來,太淵觀到底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事,等他找到【禍者】,興許就能知道了。
「殿下,【禍者】到底是什麼人,竟讓太淵觀這樣藏著掩著?」
「是啊,【禍者】到底是什麼呢?」南宮懿喃喃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