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蘆葦少年(二三)
怪物的死,讓村裡不少人此後好幾日沒睡好覺,一閉上眼睛,都是累累屍骨,森冷寒氣。
不少膽小的沒過多久便舉家搬去了別的地方,村裡一時竟安靜下來。
原主的第一個願望完成後,溫茶心裡鬆了口氣,暗自估摸著也應當搬家了。
村裡陰氣太重,死人太多,住久了對她和陸真都不好。
她思考搬去哪裡最合適。
這一日三隻從集市上回來又碰著了周兵,他站在周中林身後,虛著眼睛偷偷看溫茶,眼珠子一轉一轉的,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周中林和溫茶寒暄片刻,才正色道:「茶哥兒再過兩年便要及笄了,可有什麼中意之人?」
這是為自己終身大事做打算呀。
溫茶搖搖頭,正要說沒有,身後嵐清將手輕輕放在她肩上,聲音淡淡的對上周中林,「晚輩便是陸姑娘的未婚夫。」
周中林詫異的瞪大眼睛,「這,怎從未聽說?」
嵐清笑的眉眼彎彎,「茶茶是個姑娘,這些事,應當我來說。」
周中林恍然大悟,這天天跟著溫茶的小子根本不是什麼迷路的小公子,分明就是小姑娘早先定好的未婚夫,怯於啟齒才安了個別的名頭。
溫茶:「……」她怎麼不知道中間還有這麼多戲?
周中林看向看清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帶著細微的審視:「不知小哥姓誰名誰,家住何處?」
「晚輩姓水名嵐清,家在村落外的水苑居。」
水苑居是什麼地方?周中林簡直聞所未聞。
「家中可還有什麼親人?」
「僅我一人。」
獨子還無親眷,周中林凝起眉毛,只覺此子單薄,不可託付。
「家中家業如何?」
「無。」
沒有家業就算了,反正大家都是農民,種地就行了。
「可有田地?」
「無。」
什麼?!連地都沒有?!
周中林簡直要爆炸了,這人空有美貌,無親無故,還理直氣壯的要娶妻,簡直沒臉沒皮。
「大丈夫這般毫無建樹,軟皮軟骨,如何娶妻生子,給茶哥兒幸福?」
嵐清:「我什麼都不會不要緊,茶茶會就好了,她養我。」
他伸手捅捅溫茶的腰窩,讓她說話,溫茶暗地裡翻個白眼,扭頭對著周中林微微一笑,道:「周叔誤會了,嵐清他很好。」
她捏了一把少年的手,笑的面色緋紅,難掩羞澀對周中林說:「他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掙錢養家,足矣。」
周中林簡直說不出話來,這都安排好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還能反對什麼?
「你當真決定了?」
溫茶點點頭,「嵐清與我情投意合,這比什麼都重要。」
周中林:說的也是。
不過這小子一看就像個小白臉,真的能管住?
嵐清:「茶茶與我,我與茶茶,別無二心。」
周中林:「……」所以我是來吃狗糧的?
他對著嵐清冷哼一聲,「你最好說到做到,茶哥兒現下雖爹娘已去,可若誰要敢讓她不高興,我第一個不同意。」
嵐清聞言,拱手一揖,正色道:「願死後不入輪迴,灰飛煙滅為誓。」
周中林微怔,沒想到嵐清竟會說出這般重的承諾,面色緩和幾分,「你有這份心便好。」
說罷他看了笑靨如花的溫茶一眼,安下心,帶著周兵走了。
周兵餘光里掃到二人手拉手柔情蜜意的模樣,心裡酸不溜秋,這上好的一朵茶花心心念念了好幾年,還沒吃到嘴裡,就被人摘了,如何甘心?
傍晚哄著陸真睡著后,屋門被拍響了,溫茶打開門,喝的酩酊大醉的周兵拖著同樣大醉的朱大山堵在門口,看到她眼睛都紅了,「茶妹妹!哥哥們來找你了!」
兩人噘著嘴朝她親過來,溫茶還沒動靜,身後嵐清將她拖到身後,一腳將兩人踢了出去。
礙眼!
溫茶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解決了,嵐清將她抱進懷裡,悶悶的說:「明明你就是我一個人的啊。」
別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統統有多遠滾多遠!
溫茶好笑的推開他,「趕緊睡覺吧,一會兒真兒見不到我,又該鬧了。」
嵐清嘴巴頓時能掛油壺,陸真陸真,一天到晚都是陸真,也不知道想想他,好森氣啊!
他氣還沒消,屋門又被敲響了。
「茶妹妹,」周兵打著飽嗝說:「你開開門啊,哥哥好生想你,你且出來,哥哥好好疼你。」
朱大山躺在屋門口,和周兵像兩條死狗一般賴著不走:「茶妹妹,你要是不出來,哥哥我今兒就不走了,明天一早看你怎麼辦?屆時我對大家說你不要臉來勾·引我,這日子過還是不過?」
「就是啊,」周兵附和:「大山可是村長的寶貝疙瘩,你若是不依他,槐樹村你可就待不下去了。」
「到時,真兒恐怕就……」
他說的十分嚴重,彷彿離開了村子就活不下去。
溫茶聽的直冷笑。
本來看在周中林的面兒上,打算對周兵小懲大誡,完成任務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倆人心眼兒還不是一般多。
她挽起袖子,就要出門去把倆渣滓打的爹媽不識。
嵐清拉住她,「我來。」
溫茶:「……」
嵐清拉開門迅速出去了,溫茶回神,再拉開門,外面三人的身影都沒了。
她摸著下巴思索片刻,也不擔心,最後關上門回屋陪著陸真睡覺。
半夜屋裡飄過一陣冷風,溫茶動動耳朵,嵐清應該是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村民們在之前填河的大墓邊發現了兩個醉鬼,可不就是周兵和朱大山么?
兩人手拿酒罈子,渾渾噩噩的倒在墓上,也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事,有些神志不清,等睜開眼睛時,鼻涕眼淚一大把,直嚷著要回家。
沒人知道,他們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裡全是河底索命的鬼魂,他們張牙舞爪,青面獠牙,說著自己遇害的經歷,叫囂著要讓做盡壞事的人償命,陰森可怖的模樣嚇得兩人屁滾尿流,直叫饒命,然而冰冷的陰影反倒纏繞在兩人身上,再沒散去。
此後,這個夢伴隨了他們整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