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承認
「皇上。」柳綿綿驚呼了一聲,忽然就有了很大的力氣,一把推開了鉗制她雙肩的手。「皇上,您來了就好,快救救臣妾吧。如貴妃娘娘窩藏了罪婦柳綿綿,意圖謀害臣妾腹中的龍裔,求您救救臣妾和孩兒吧。」話音未落,柳綿綿已經飛撲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摔進皇帝的懷中。「如貴妃娘娘想要臣妾腹中的胎兒不保,皇上,求求您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柳絮絮猶如驚雷轟頂,愕然的回過身去,唇瓣哆嗦的厲害:「我是柳綿綿,我是罪婦,那麼你呢?你才是高高在上的麗貴人么?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抵死不肯承鬆口么?」
如玥顧不得心裡翻滾的各種情緒,略有些慌亂的站起身子,屈膝道:「皇上萬福金安。臣妾不知皇上會來,著實讓您受驚了。」
這是如玥心裡的最擔憂的,畢竟已死之人,忽然死而復生的出現人前,總歸不是好事。弄不清狀況,被嚇到也是在所難免的。這個時候,如玥顧不得皇上會不會疑心自己的動機,卻格外在意他的感受,皆因心底對他的在意,早已超過了自己的安危。
方才在外面,柳氏姊妹的對話,皇帝已經聽得一清二楚了。本以為,如玥會先解釋這件事兒的始末,可沒想到一開口,竟然是這樣憂心滿滿的關詢之言。
心裡的憤怒,好似一瞬間化作柔和的暖意,皇帝沉吟無語,只默默的與如玥對視。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沒有耽擱的將懷裡的柳綿綿推去了一旁。
「皇上,事情或許並非這麼簡單,不如還是先聽聽如貴妃娘娘怎麼說。」誠妃這會兒才走進來,信貴人悄無聲息的隨在她身後。
如玥這才看清楚了,原來不僅僅是皇上一人來了,誠妃與信貴人也來了。那麼,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蓄謀。怎麼會趕在這個時候!
沛雙只覺得很惱火,方才只顧著眼前的劉氏姊妹,沒有想過窗外的人影竟然會是皇上。且還有誠妃與信貴人相伴,那麼這件事兒必然不能掩蓋了。即便自家小姐有心大事化小,誠妃也未必肯。皇上若是要顧及旁人的心思,難保不會牽累知情、欺君的如貴妃,這該如何是好?
信貴人總算安靜,顯然明哲保身的樣子。她睨了一眼臉色發綠的柳綿綿,蹙緊了眉頭。只是依舊不準備插話似的,垂下了頭去。
「皇上。」柳綿綿難以置信的仰起臉,淚珠子晶瑩剔透的是純美,可惜她是真的很難受,難受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時自己錯亂的情緒。她甚至以為,方才皇上推開她的動作,不過是她自己的幻覺罷了。
她懷著皇上的孩子,皇上不會這麼無情的是不是?這麼一想,她潰散的勇氣彷彿又一次的凝聚在一起:「皇上,如貴妃私下窩藏冷宮罪婦柳綿綿,這樣來嚇唬臣妾。您方才也瞧見了,柳綿綿她險些害死臣妾腹中的龍裔,求您替臣妾做主啊。」
一席話說的很是動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柳綿綿的表現的很真誠,真誠的讓人看不出一點假來。
皇帝依然默不作聲,也依然與如玥對望。
倒是誠妃有些沉不住氣,疑惑道:「麗貴人你胡嚼什麼,如貴妃豈會害你腹中的龍裔。」這話說的頗為底氣不足。只是好在誠妃慣來也不是凌厲的樣子,並沒有過多的引起旁人的側目。
柳絮絮長長的嘆息后,慢慢的跪了下去,輕柔的猶如一片飄在空中的鵝毛,輕的讓人托也托不起。這一回,她真的不願意再沉默下去了,不管皇上會不會信,不管他會怎麼處置自己都好,必須要告訴他。「皇上,臣妾不是柳綿綿,臣妾是柳絮絮,是絮絮。」
卷翹的睫毛,卻難以掩蓋她的悲傷,微微抖動了兩下,淚水便伴隨著她垂下眼瞼的動作掉了下來。「臣妾糊塗,不敢求皇上寬恕……」
如玥惆悵的眸子,濕漉漉的轉動著,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心裡卻難受的不行。
皇帝兀自嘆了一聲,緩緩的走上前去,於如玥身旁坐穩,又環視了眾人各自不同的面龐。才終於喚了一聲常永貴:「上些……熱茶,朕,心寒。」
「皇上,臣妾有罪。」如玥屈膝正欲跪下,卻見皇帝伸來的手掌。
「有話只管坐著來說。」皇帝的聲音雖非溫和,但起碼沒有責備的意思。
誠妃正疑惑,見了這一幕心裡也算是有譜了。「皇上,當下最要緊的,便是弄清楚誰才是真正的麗貴人,誰是罪婦。但話說到底,臣妾依然不相信如貴妃娘娘存心殘害皇嗣。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若是有人在這裡信口開河,胡言亂語,必然要嚴懲不貸。」
信貴人睨了一眼皇帝,隨即又將目光移去了如貴妃的臉上。亦附和道:「如貴妃娘娘最是寬和為善,正如誠妃娘娘所言,臣妾也不相信娘娘會有這樣的心思。還望皇上明鑒,不要錯怪了好人。」
「都坐吧。」皇帝聽了這些維護如玥的話,心裡舒坦了不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道理顯而易見。更心之所願,皇帝也不過是普通人一個,自然會揀自己喜歡聽的話來聽。
「謝皇上。」誠妃與信貴人福了福身,隨著如貴妃一併坐好。
彼時,常永貴和沛雙已經端上了幾盞熱茶。
只是沛雙將茶盞擱在如貴妃手邊的時候,顫抖的很厲害,發出「咯噔咯噔」的響動。她怎麼能不害怕,欺君之罪啊。
「柳綿綿何在?」皇帝似乎明知故問。
柳絮絮穩穩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傻傻立著的柳綿綿亦高傲的別過臉去,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
「柳綿綿何在?」皇帝又以同樣的口吻,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
誠妃有些摸不著頭腦,目光來回掃視柳氏姊妹的面龐之上。一個穿著雍容華貴,哭得累如雨落,一個穿著樸實無華,哭得梨花帶雨。看來看去,到底也沒有什麼不同的。「這真是難為人了,看來看去,竟瞧不出什麼不同來。」
信貴人隨著誠妃的話點了點頭,也看了兩人幾眼,卻沒有多話,沉靜的似乎沒有這個人一樣。
自然還是如玥最了解皇上,她知道皇上這樣問,必然是已經有了聖斷。於是她不說話,目光也不去看柳氏姊妹。平靜而鎮定的關注著身旁的天子,實際上從他走進殿來的那一瞬間,她的目光便再不願意離開他了。
「既然都不能分辨,那麼你來告訴朕好了。」皇帝的目光落在柳綿綿身上,不怒而威。
「皇上,臣妾是啟祥宮的麗貴人啊,臣妾是柳絮絮啊。臣妾才陪著您出巡數月,臣妾已經懷了您的骨肉足足三個月。難道皇上您還要懷疑臣妾的身份不成?」柳綿綿哭得賞心悅絕,臉色也越發的不好看。可她始終保持著輕盈之美,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淡淡凄楚,別有風韻。
「你說。」皇帝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將目光移動到柳絮絮臉上。
「臣妾柳絮絮。」仰起頭對上皇帝的眸子,柳絮絮忽然擠出了笑意:「皇上,您還記得么?您跟臣妾說過,最喜歡喝的茶是如貴妃母家府上品過的『正心』,您還對臣妾說過,絮絮的柳葉飛花步是您見過最柔美的舞步。臣妾還記得,那一日的陽光如同今日一般的溫暖,皇上您提筆,繪出了臣妾舞動時最美的容姿,那幅畫還擱在如意館……」
「住口。」柳綿綿猛的撲了上來,一把攥住柳絮絮的青絲,發瘋一樣的猛烈搖晃她的頭:「你住口,我才是麗貴人,我才是麗貴人,你住口,不許再說了,不許再說……」
「沛雙。」如玥陰沉的喝道:「根本宮揪住她的手,不許她再發瘋。」
「是。」沛雙應下,便迅速的制服了柳綿綿。
「本宮勸你,還是顧著點自己的身子。柳綿綿是罪婦不假,可腹中的孩兒並無過錯。倘若因為你這樣瘋魔的行徑,而致使龍裔分毫損傷,別怪本宮饒不了你。」如玥說這些話,皆是真心實意的。在她看來,孩子根本都是無辜的。
無論權勢還是榮華,根本不該以幼小的性命作為賭注,或是躍身的階梯。
皇帝不經意的舒展了唇角,心底騰起讚許之意。這樣的如玥,似曾相識,凌厲而寬仁,似乎不止一遍的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從前信過愛過疑過也傷過,如今才倍加覺得珍貴。他慶幸這麼多年的風雨走過來,如玥並沒有改變。
「是呢,如貴妃說的正是呢。」柳綿綿忽然笑意盎然,輕柔的撫了撫自己的腹部:「臣妾懷著皇上的龍裔,即便是罪婦又如何?難道只有柳絮絮才和皇上有種種美好的回憶么?難道臣妾沒有么?皇上,您不要臣妾也就罷了,難道連這個孩子也不要了么?」
誠妃這麼聽著已經是再明白不過了,千言萬語堆積在她的腦中,只能感嘆這一切格外的不可思議。「這麼說,你已經承認你是冷宮罪婦柳綿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