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甘之如飴
「小姐,您快看,庄妃娘娘和小公主來了。」沛雙歡聲雀躍嘰喳個不停,好似一股腦的將心裡的喜悅都倒了出來,亂蹦亂跳的沒個樣子。
芩兒不住的搖頭,卻掩飾不住喜悅,最後竟然也禁不住朝小公主晃動手臂。
如玥就著樂喜兒的手,喜不自勝的迎了上去,倒是小蔡子扶了庄妃下肩輿,笑薇便自己跳了下來。歡天喜地的蹦躂進了如玥的懷抱:「額娘,笑薇好想你啊。額娘,你想笑薇了么?」
「想,自然是想。」如玥俯下身子,將笑薇抱住,很是吃力的將笑薇抱進了懷中。「這麼久不見笑薇,長高了又沉了,水靈靈的,越發的好看了。」
庄妃不滿的白了一眼,彆扭至極:「是么?我怎麼沒覺著笑薇沉了,成日里抱著也不如你這樣吃力。」
如玥的注意力,這才轉移到庄妃身上,愧疚一笑:「姐姐惱我了吧!可是怪我這麼久沒去瞧你與笑薇。」輕輕的將笑薇遞給芩兒來抱,如玥挽住了庄妃的手:「並非是我不想去瞧,而是實在抽不開身。」
「我自然沒有什麼,只是笑薇想你想得厲害。」庄妃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緩緩道:「那些日子,她天天念叨著你和五阿哥,盼星星盼月亮的也希望能把你盼來。你可倒好……全然不顧似的,真是可惡極了。」
若是往常,聽了這樣埋怨自家小姐的話,沛雙肯定大不樂意的,這回卻沒有。沛雙笑吟吟的貼了過來,連連賠笑:「庄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也是日日惦念著您與小公主,可那會兒當真不敢去瞧,只怕帶去什麼不好的……所幸這會兒皆大歡喜,娘娘您就別生氣了。奴婢替小姐給您賠不是了。」
庄妃抿著唇一笑,無謂道:「罷了,連一貫牙尖嘴利的沛雙姑娘都說上軟話了,本宮哪裡還敢記仇呢!」
如玥這才欣然一笑,挽著庄妃的手歡天喜地的往宮裡走。
煥然一新的布置與擺設,早已並非庄妃熟悉的永壽宮了。她隨著如貴妃往裡走,忽然覺得滄海桑田,也許就是短短一瞬間的事兒。卻真的很羨慕,歲月似乎並未在這個美麗的女子臉上,留下什麼痕迹。她的肌膚依然凝白勝雪,滑若清波。還是美到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這大抵,是你入宮以來最好的時候了吧。」庄妃不禁道:「兒女雙全,有夫君的疼惜與信任,又大權在手,獨獨將乾坤攥在自己的掌中。即便是皇后誕下了兩位阿哥,也不能撼動你分毫。礙於你的威嚴,後宮也難得的平靜,著實算得圓滿。」
如玥遲緩的笑了,軟潤的朱唇閃爍著晶瑩的粉光:「圓滿與否,本就在自心而非旁的什麼。但是不瞞姐姐,如玥真覺得很舒心。這樣的日子,從前不敢想,現在真正過上了,有會害怕浮光掠影,轉瞬即逝。總歸還是不那麼淡泊了。」
「誰有會不怕呢?」庄妃握住如玥的手,淺笑:「如我這般,也會怕這樣的日子不長久。更何況是你。但其實也無礙,明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待你,絕對是真心的。」
提及皇上,如玥還是會如少女一般,含著幾分嬌嗔:「姐姐又取笑我了。」
「不是笑你。」庄妃梳的正經了臉色:「只是我好氣,皇上如何會不責怪於你。我聽說,皇後娘娘還借故此事大做了文章呢!」
接過熱茶,庄妃緩緩吹散了熱氣,淺淺抿了一口,才繼續說道:「柳氏罪婦沒有死,是絮絮頂了罪的。而柳絮絮又被你暗藏在了永壽宮內,苟且偷生。皇后一口咬定當日與浮碧亭裝神弄鬼,驚嚇了她的正是這個柳絮絮。
而你就成了致使她舊疾發作,又傷及媚貴人的罪魁禍首。」說到這裡,庄妃不免啐了一口:「什麼媚貴人啊,完顏氏那賤婦不提也罷。總歸皇后的意思,就是說你存心為禍。起初聽了這風聲,我以為皇上會疑心什麼,可不成想竟然沒有半點波及到你這裡來。可見皇上是真心實意的信了你的,鐵了心待你好。」
如玥的臉越發的紅漲起來,不免別過臉去:「原是以為姐姐要說什麼了不起的事兒呢。誰知道七拐八拐的說了這麼些話,兜了這麼多圈子,盡都是為了取笑於我。」
「罷了罷了,我哪裡會有那麼多彎彎繞的心思來取笑你啊。」庄妃正經了臉色,取了一塊藕糖擱在笑薇的口中,才接著道:「不過我是真心想知道,究竟你如何說動皇上處置了有孕的柳氏罪婦呢!再怎麼說,她腹中的骨肉也的確是龍裔啊。」
如玥輕柔的擦了擦笑薇的嘴角,甜美的笑著:「姐姐太瞧得起如玥了,我哪裡有本事能不費吹灰之力,就令皇上痛下殺心懲治了她呢。其實,一早皇上就已經看得透透徹徹了。」如玥倒吸了一口涼氣:「出巡的時候,皇上就已經發覺了她的小動作。只是她自己懵然不知罷了。」
「哦?」庄妃的好奇心未免有些重,還是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柳氏罪婦竟然令自己身邊的宮婢與人苟合,珠胎暗結。目的就是為了施展類似於『狸貓換太子』的伎倆,只不過這回是太子換狸貓罷了。一早,她已經有數腹中的那個孩子必然保不住。否則又為何要鋌而走險,安排這種宮中忌諱之事,瞞天過海。」
庄妃這下子明白了,原來皇帝並非沒有關注後宮的種種,而是那興風作浪的人,未必都能入得了眼。關乎如貴妃的事,皇上才肯精心罷了。「柳綿綿本就是罪婦,是柳絮絮蠢才與她交換了身份。好不容易苟活了下來,她竟然還不知死活的弄出這麼些花樣來,落得如斯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這麼說著,庄妃還是覺得有些噁心。那柳氏是讓人直接拖去斬首了。她自己沒有看到,可聽宮裡的人說,柳絮絮趕到的時候,姐姐已經身首異處了。「妹妹捧著姐姐的頭顱,哭的悲愴欲絕,聽的人心裡也堵得慌。」
笑薇不解的睨著庄妃,小聲的問:「母親,頭顱是什麼?」
如玥不禁身子一顫,復又隨和笑道:「等笑薇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庄妃也是如是說,笑薇倒也不問什麼了,繼續低頭吃著自己喜歡的糕點糖果,笑眯眯的聽著大人說話。
「如貴妃有沒有想過,柳絮絮看了這樣慘烈的一幕,會在心裡埋下什麼種子?」庄妃不願意說的太直接了,是怕笑薇能聽懂,也怕她及早的看清楚宮裡的險惡,人心的黑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道理,難道你會不清楚么?」
「放心吧姐姐。」如玥從容平和,簡單的說道:「對於柳絮絮來說,活下去受著,才是最艱難的。」
沉重的話題說到這裡就打住了。庄妃笑道:「還沒見過五阿哥呢,先前阿哥所不允探望,這會兒如貴妃娘娘還不讓奶娘抱來,給本宮瞧瞧么?咱們笑薇也惦記著看看小弟弟呢。」
一聽這話,笑薇忽然就來了精神,連手裡的糕點也擱下不吃了。蹦蹦跳跳的央求如玥道:「額娘,把小弟弟抱來給笑薇看看吧。好不好嘛,額娘,笑薇想看小弟弟了。」
沛雙捂著唇個不停,小公主撒嬌的樣子,當真是可愛極了。
如玥不住的點頭,口裡溫和的應道:「好好好,額娘這就讓人抱綿愉出來,跟笑薇玩好不好。」
「讓奴婢去吧。」芩兒動作麻利,說這話的同時,就退了下去。
庄妃嘆息,眼底流露出些許的哀傷:「可惜玉妃是個沒福氣的,否則這會兒,也能如我這般的撫育你的五阿哥了。」
如玥沉沉的點了點頭,卻欣慰:「臣妾聽芩兒說,四阿哥昏迷的時候,口裡一直喚著『玉娘娘』,玉淑姐姐若是在天有靈,一定會覺得很安慰的。她是真心疼那個綿忻,而綿忻也是真的把她當成額娘了。」
「是呢。」庄妃連連點頭,玉妃也是不容易。
「從順貞門外,我與玉淑姐姐假意交惡的那天起。她就一直默默的替我承受了許多痛楚,若非是為了我,她不用假意接近還是貴妃的皇后。若不是為了我,她實在不必冒險,更不會喪命。」如玥覺得心痛,好似前塵往事一樁一件盡數被翻了出來,攪的她心緒不寧。
庄妃拍了拍如玥的手背,卻並不贊同她的話:「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心甘情願為你做這些事的呢。或許,她的在天之靈很安慰呢,畢竟還是幫到了你。現在,你這樣好,我若是玉妃,也會很安慰的。」
如玥點著頭,淚水滾出了眼眶。有些痛,不是隨著晨光的流失,就能減退的。至少如玥放不下,也忘不了。每每提及玉妃,就像重新扒開了她已經長好的結疤,鮮紅的血液又會無法抑制的流淌下來。
「你聽說了么?」庄妃忽然問道。
如玥並不知道她所說的話,只搖了搖頭。
「玉妃香消玉殞不過百日,舒穆祿俊甫也跟著去了。」庄妃多少知道了玉妃的往事,心忽悠的沉了下來。「是,自裁。」
「我猜那個偷玉妃香囊的奴才,必然是受了他的唆使。」庄妃沉重道。
一席話,驚得如玥臉色晃白,唇角抽搐:「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玉淑姐姐已經走了,他才傷到殉情,我只覺得可笑。」
「許是吧。」庄妃連連長嘆:「也許正如同玉妃為你的種種,舒穆祿俊甫亦覺得為玉妃而死,甘之如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