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獻策
信貴人掩飾不住臉上哀戚的神色,幾欲落淚,都生生的憋了回去。兩頰的潮紅讓她看起來粉粉嫩嫩,又揉揉弱弱。「皇上,臣妾懇請您恩准臣妾遷宮,於近前侍奉誠妃娘娘身側。唯有如此,臣妾才能安心。」
皇帝的目光,由如玥這裡,轉向了信貴人,溫和道:「也好,有你盡心侍候在側,朕也總算安心一些。」
庄妃正要插上一句「信貴人真是有心了」,唇為曾啟就聽皇帝略微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的位分,還是剛入宮的時候封的,轉眼也這麼些時候了。是該晉一晉了。」皇帝將目光投向了如玥,似乎是想得到她的認可。
如玥明媚一笑,點頭附和:「信貴人素來寧靜端莊,又是有心。當得起嬪位。臣妾也覺得甚好。」
「常永貴,那就著內務府去辦吧!」皇帝動蕩的眸中,閃過,些許暖意。如玥的知心,似乎無形中帶給他了很多欣慰。
小馬子匆匆而來,臉色並不好看,雙手托著一封奏摺,跪道:「皇上,六百里急奏。」
常永貴連忙將摺子轉遞於皇上手中,哈著腰退開了些許。
如玥知所避忌,也識趣兒的退開了些。庄妃則憂色凝重,看著皇上的臉色愈加沉重,不免心慌的與如玥對了一眼。
「擺駕乾清宮。」皇帝蹙眉,分明小馬子:「你留在這裡打點。」轉首又對如玥道:「朕有些要事,你陪陪誠妃吧!」
「是。」如玥恭敬的福身:「恭送皇上。」
庄妃見皇上走遠,才站穩了身子,召喚小馬子近前說話:「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了,攪得皇上心緒不寧的。」
小馬子看了如貴妃一眼,諾諾的不敢開口。
知道他顧慮什麼,庄妃寬慰道:「你也別擔心,本宮無心朝政之事,不過是見不得皇上憂心罷了。總不能當著皇上的面兒,說些他不愛聽的話吧!」
瞥見如貴妃眼底也有相同的憂色,小馬子才遲緩的點了點頭:「天理教起義,就快要逼近京師了。皇上憂國憂民,已經好幾日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如玥先前多少有些耳聞,此時再聽小馬子的話,心裡不免難受。再多繁重的國事都好,皇上對著她的時候,總歸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只是自己卻鮮少能為皇上分憂。「誠妃這裡,你好好打點著吧。信貴人遷宮移居,務必妥貼,且儘快。前朝或許不太平,後宮是不能再出亂子了。以免皇上分心。」
信貴人怎麼聽都覺得,這話是如貴妃專程說給自己聽的。心裡略微有些難受,或許無論她是不是皇上心儀的女子,命運也終究只能是這個樣子了。就算默默無聞,就算孤獨安靜,終究也不會讓人安心。
有些人,她的存在,本來就礙了旁人的眼。任憑如何微渺都沒有用。
庄妃兀自上前,看著沉痛閉目熟睡的誠妃,不免嘆息:「好端端的竟也會弄成這個樣子,誠妃姐姐的命真是苦呢。」目光劃過信貴人的時候,庄妃似笑非笑道:「不過總算身邊還有可心的人兒照顧著。想來誠妃也該覺得很安慰才是。」
「回宮吧!」如玥的心一沉,滿腦子都是方才小馬子說的話,也實在無暇顧及旁的了。
「也好。」庄妃點了點頭。「這會兒笑薇也該餓了。」
信貴人微微站起了身子,恭順的福道:「恭送兩位娘娘。」縱然她說的很恭敬,福身的動作也很是謙卑,可如玥與庄妃都沒有回頭,誰也沒有搭理身後屈著膝的她。
人情冷暖不過如此,信貴人在心裡冷笑。從頭到尾,有誰在意過她的好與壞?就連唯一替她打算的誠妃都好,也僅僅是為了劉佳氏一族的榮耀罷了。
可現在,就連誠妃都自顧不暇了。她還能如何呢!
抵死的咬住了唇瓣,信貴人猛然清醒了許多,見小馬子還在一旁躬著身子,便道:「皇上已經恩准了臣妾遷宮景陽宮照顧誠妃娘娘,勞煩馬公公幫我將所需所用送過來。只消簡單的收拾一下就好。」
小馬子聽得出信貴人的語氣很是客氣,連連點頭:「是,貴人,奴才這就去辦。」
待人離去,信貴人睨了床榻上的誠妃一眼,吩咐誠妃身邊的人道:「方才有些話,我還未及與貴妃娘娘說。你們幾個好生照看著娘娘,萬萬不能出一點岔子。我自要去永壽宮一趟。」
婇依心裡有些亂,便沒有吩咐人備肩輿,而是一個人走在冬日的涼風裡。走著走著,額頭上不禁冒出了細密的汗水,身上也不覺得有多冷了。
她心裡很明白,眼下皇上最憂心的唯有兩件事。一么,天理教、白蓮教作亂,各地湧現起義軍,攪得民不聊生,朝廷不安。二么,自然是「福壽膏」,至少百姓深受其害,大量白銀外流。
而此時,如貴妃最憂心的,便是皇上。皇上都寢食難安了,想必如貴妃也會忐忑不寧。若要保全自己,最好的法子便是對症下藥。
皇上憂心的第二件事,信貴人實在辦不到。可第一件事,她或許能略盡綿力。這麼想著,腳下的步子更有了幾分力氣。不知不覺竟也走到了永壽宮門外。
「笑薇,咱們回去吧,你可坐好了。」庄妃正抱著公主上了肩輿。
信貴人眼尖,與宮門外一處角落藏匿了身影。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便越是好。只是,待庄妃一行人離去,她又頗為遲疑了。
雖然現在宮裡得勢的唯有如貴妃一人,可上次的事還歷歷在目。如貴妃並不喜歡她,連她精心綉制的肚兜也撕破了。難保這一回,如貴妃不會覺得她是故意親近。掉頭想走,信貴人又覺得不妥。只怕錯過了這個良機,想要親近如貴妃就更加難了。
權衡相較之下,信貴人還是狠了狠心,邁著大步走進了永壽宮。見樂喜兒迎上前來,她不免清了清嗓子,柔順道:「勞煩公公通傳一聲,就說臣妾有要緊的事兒,要面見如貴妃娘娘。」
「是了,請貴人稍後片刻。」樂喜兒不會兒就走了出來,笑道:「請貴人隨奴才進去。」
沛雙知道這個信貴人沒那麼簡單,言語難免莽撞:「貴人怎麼又來了,不是方才於景陽宮才與貴妃娘娘說過話么?這來來回回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呢!可是忘了什麼要緊的話說,還是您又綉了一個精緻的肚兜送過來么?」
如玥沒有吭氣,只斂著一口氣凝視著眼前香汗淋漓的女子。
信貴人福了福身,才愧笑道:「姑姑說哪裡話了,臣妾的針黹粗糙,實在入不了貴妃娘娘的慧眼。這會兒緊著前來,只是有些話想同娘娘細說。許是不那麼妥當,可臣妾知道娘娘最是關心皇上的龍體安康,也不得不來走這一遭。」
眼眸微微一轉,如玥睨了沛雙一眼:「信嬪是疾走過來的,這會兒必然口乾舌燥,你去看看后廚今兒備了什麼甜湯,呈上來,權當潤喉。」
「娘娘……」信貴人不免一愣,方才如貴妃稱呼她為「信嬪」,著實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當然,還不等信貴人接著說下去,如玥就已經知道她的心思了。「方才皇上已經有了旨意,這會兒你已經是信嬪了。不過是缺了個儀式罷了,明日之前,常永貴也會曉諭後宮諸人。嬪位就是嬪位,並非貴人可以替代的。你自然也當得起。」
「多謝娘娘教誨。」信貴人福身謝恩。
「教誨倒也算不上,不過是本宮與你說說心底話罷了。」如玥抿著唇瓣,從容笑道:「你會而來,必然是為了方才小馬子說的事兒吧!本宮並非不感謝你的好意,只是不明白,何以你不自己去稟明皇上,替皇上分憂,反而要來本宮這裡細說呢?
這樣捧了好處來,似乎是想要本宮感念你這份恩德吧!」
話說的這麼透,著實讓信貴人驚慌失措。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如貴妃已經洞若觀火一般的看清楚了,不得不令人佩服。凄婉的跪了下去,信貴人伏在地上回道:「娘娘蕙質蘭心,沒有什麼能瞞得住您。臣妾的確是用了些心思的,卻並非只是為了幫襯娘娘。正如您所說,臣妾也是有私心的。」
這樣說話,如玥便笑意盎然了。「本宮喜歡痛快人,也喜歡坦誠的人。」
信貴人應了聲「是」,復又垂下眼瞼:「臣妾母家,有門不遠不近的親戚,想來能為皇上平亂分憂。臣妾之所以不親自稟明皇上,皆是因為後宮不得干政。」
「哦?」如玥抿了抿唇,似不經心的說著極為重的話:「你與皇上說,便是干政。那本宮與皇上說,豈非是本宮要干政了么!這樣的罪名,怕是就連皇后也消受不起。怎麼信嬪以為,本宮就能扛得起?還是你覺得今時今日,本宮已經可以獨攬聖寵了,無所謂這些繁文縟節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