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懷孕
?秦澤陽看著我眼睛流出淚水,我驕傲地伸手抹去,笑得比哭還難看。「住院幹啥?我最討厭醫院這股味道了,聞多了總是想吐,翻江倒海的,你還是放過我吧。」
「婉靜,別這樣,好好治療,不是沒有希望的。」秦澤陽抓著我的手,加大了力度。那感覺好像是在極力說明什麼。
我拍拍他的手背,淡然地說,「你瞧,你這話都說得這麼沒有底氣,又怎麼來說服我呢?秦澤陽,你知道我是什麼性格的,我自己身體是什麼狀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澤陽奮起反駁我,「顧婉靜,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悲觀絕望了?你清楚什麼你清楚?胃癌晚期腹部會長時間的持續疼痛,而且會越來越痛,同時伴有神經或骨膜的疼痛。你昨晚上都疼得暈過去了,你還說你自己清楚?你真的清楚嗎?!嚴重了還可能引起黃疸、肝腫大、胸腹水,嚴重者的胸水壓迫肺部引起引流不暢導致肺部感染、或嚴重時感染性休克。這些你的醫生都給你說過了吧?可你記著了嗎?出門不帶葯,還問我拿煙抽,你不知道自己不能抽煙,不能喝酒?你是存心尋死吧?」
我還沒告訴秦澤陽,現在我已經出現了視線不清的狀況。按理說胃癌的患者鮮少有這種情況,可我卻有,是不是我比他們更嚴重?疼痛加劇的時候,疼得昏天暗地,視線一片模糊。
可能是我傻吧,看著秦澤陽為我著急難受的樣子,除了抱歉,我心裡還有一絲溫暖。我在這世上沒有一個親人,和林城雖是親密無間的夫妻,我倆卻形同陌路。結婚快兩個月了,我們之間,用儘力氣相互折磨,也是這幾天,他才想著和我渙然冰釋。
「好了,你就別數落我了。你去睡一會兒吧,差不多快天亮的,雖然是周末,但我也不好意思叫你為了我熬通宵。」我看了看,房間里還有一根沙發,只好委屈秦澤陽暫時在上面休息。
「顧婉靜,我鄭重地告訴你,你現在要愛惜你自己。」秦澤陽話到嘴邊,然後就哽咽了,聽得出來鼻腔里酸澀的味道。
我微笑著看他,覺得這個男人啊,還是挺可愛的。以朋友的身份相處,總是能看到別人身上許多優點。
因為人總是對愛人百般挑剔。
「因為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別太任性。」說著,秦澤陽從他褲兜里掏出幾張紙,看了看,然後遞了一張給我。像是宣判一般,秦澤陽的語氣里有著說不清的無奈和惋惜。「你懷孕了,醫學報告時兩個月。」
明明是喜慶的事兒,到我這裡,卻是六神無主。空降來的消息,將我打得措手不及。
我傻傻地看著b超報告上那一圈圖案,因為之前有過做產檢的經驗,我很快就找到圖案上那一塊代表小生命的點。看著報告,我整個人都懵了。
那種說不出的情緒我要怎麼形容?欣喜中帶著傷心,傷心中夾雜著絕望。
我這樣的身體,要怎麼去孕育這個孩子?自身難保,我怎麼去履行做母親的義務?
我現在一天比一天吃得少,每次吃東西的時間也愈加延長,雖然是細嚼慢咽,但總消化不良,很多時候東西吃進去直接排出來,一點也沒消化。有時候即使不吃東西,我也不覺得餓,身體日漸消瘦。那種身體輕飄飄的感覺,只有自己清楚。
「醫生說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因為你知道自己胃癌,經常性嘔吐,你可能誤以為你的孕吐是因為胃的關係從而沒有認真去檢察過。」秦澤陽悲戚起看著我,好像在醞釀什麼東西,但總是難以啟齒。
我望著他的眼睛。這個男人有著和林城截然不同的一雙眼睛,林城的大而明亮,冷漠的時候如寒潭一般,深幽神秘,透著清冷的光芒,懾人心魄。而秦澤陽呢,永遠是清澈明亮的,沒有那總幽深的感覺,彷彿一灘清水,你一看便能見底,難過的時候,眼睛里蒙了一層霧氣,氤氳的水汽一般,看起來隱忍,還透著點點悲傷。
就像現在。
我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悶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在心裡擂鼓似地問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我這樣的身體,孩子能順利生下來嗎?天知道我是多麼遺憾三年前那孩子離我而去。
想著想著,眼淚就狂飆了。我所有的堅強,不管是偽裝的還是真正的,這一刻都轟然傾塌,我沒聽見自己的哭聲,它們全都被我內心的疑問的擔憂給淹沒了。
「婉靜,你想要這個孩子嗎?」秦澤陽伸手抹去我臉上的淚水,然後輕輕拍了拍我的臉,有些遲疑地問我,「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我帶著迷離的淚光看著秦澤陽,想都沒想便點頭,篤定而執著,「秦澤陽,我想要,我想要它。」
「可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我問過醫生,你現在自己身體的營養支撐都是問題,以後孩子的怎麼辦?可能說起來有點殘忍,但是婉靜,你和林城來日方長,你得先治好自己的病,你說是嗎?孩子以後還會有的,可你,就只有一個啊!」秦澤陽帶著語重心長的味道說。
我就知道。
我一直掉眼淚到秦澤陽出去給我買早餐。一夜未眠,他只是稍有疲倦。
他離開房間過後,我起身洗漱,看著洗手間里的鏡子發獃。在白色病號服的襯托下,我的臉色越發顯得蒼白,且是蒼白中帶著暗黃。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變成枯黃。
左鎖骨上方摸上去有很多的大的質硬不活動的融合成團的轉移淋巴結。雖然看不出來喝右邊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只要伸手去摸,就會感覺到。
這些都是病情加重的指示。我天天忽略,逼自己不要去想,因為只要一想,我內心就感覺到無比恐怖。
和趙蘇雲鬥氣,是我在那個家裡唯一能感到暢快的時候。剩餘的時間,除去看書和上網,我總是坐在陽台上,心裡想的都是死了過後會怎樣。
得知自己有胃癌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怕死。那時候過得艱難,我甚至想,死了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看著噁心的世界。可一切都改變了,自從我和林城重逢后。他想方設法帶著我回到南京,結婚,同床共枕。即使相互折磨,我也想的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能撐時間久一點。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就變得怕死。許是從嘔吐愈加厲害的那一天吧。
其實,我經常問自己,顧婉靜,真的是林城逼你回來的嗎?就算是他使盡了手段,你死活不從,他能奈你何?
說到底,你自己心裡是有期盼的,只不過,你不肯承認罷。
趕在秦澤陽回來之前,我收拾好自己,因為沒有衣服換,我只好穿了昨天的晚禮服。沒有吃早餐,低血糖讓我腦袋有點暈,腳踩在高跟鞋上是飄飄然的。
出了醫院,我餓了,原本想在小攤上買吃的,可發現自己忘了拿包。若是上去拿,這會兒一定會和秦澤陽碰面,到時候就走不掉了。我站在路口,攔了計程車回家。
在路上,我已經把所有問題都考慮好了。
到家過後,司機在外等著,我進屋叫吳媽拿錢出去。
趙蘇雲和林城都在客廳里,好像都是剛起的樣子。林城頹然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又是那冷漠的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只覺得沁人的冷。
趙蘇雲坐在輪椅上,帶著尖銳狠毒的眼光打量我,滿口污穢的言語諷刺挖苦,數落林城娶了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回來還一天到晚供著像撿了寶一般。
「還知道回來?夜不歸宿,好意思說你為人妻子?跟哪個男人出去了?」那冷哼的聲音從鼻子里發出來,多了几絲諷刺的意味。趙蘇雲挖苦也就算了,我當她在放屁,可林城這麼說,我心裡不是滋味。
我估計在我回來之前趙蘇雲已經跟他討論過我昨晚上和野男人鬼混之類的話題了。
「林城,嘴放乾淨點,你是讀過書的,別和你媽一個德行,滿嘴噴糞。」林城啪地扔了手中的報紙朝我走來,怒氣沖沖。
「你想怎樣?家暴?」我橫眼看著他,沒有一點懼怕的意思。
我們倆的問題在於,誰也不退讓,誰也不認輸。
妙?筆?閣
「顧婉靜,我以為你是良家婦女,沒想到跟你姐一樣,都下賤。呵,不管你拿什麼理由搪塞我,我都不會相信你,因為你巧笑倩兮地以為來秦澤陽肩膀里,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毫不猶豫,抬起手來一巴掌給林城。
趙蘇雲見狀,滾了輪椅過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自己出去偷人回來還好意思打我兒子?顧婉靜,你下賤也有點良心吧!怎麼,想在秦澤陽哪裡知道公司的什麼機密?看準了他是法律顧問?」
我盯著林城,面無表情,手指著趙蘇雲叫她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