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水落石出（1）

電話那頭的人分明愣了愣，趙偉許是沒想到我會猜到打電話的人是他。約摸是一兩秒鐘的遲疑，趙偉便回到正題上，他聲音里滿是急切的味道，像是剛剛跑了五千米一般，有點接不上氣的感覺。

「婉靜，你聽我的話，不要去見周薇，她最近精神狀態一直不好，我之前已經帶她去看過一次醫生，產後憂鬱不是要生了孩子才有，流產後也可能患上。她有時候抑鬱起來，真的很恐怖，而且她性格不好，失去理智的時候我擔心她傷了你。」趙偉說。

「我現在已經在去見她的路上，你放心吧，我沒事兒的。」我有些冷淡地說。

從南縣回來，我再沒和趙偉聯繫過，一方面，一想起趙偉，我便和從前那些不美好的回憶脫不開，另一方面，我們不聯繫最好，他為了我做過很多事情，我不能再成為他的負累，他應該一心一意對待的人，只有周薇。

兩三個月不聯繫，我是故意疏遠的。但聽到他關心的時候，心裡還是溫暖的。

「你別這麼固執，你這樣單槍匹馬的出去怎麼行？她要是衝動傷了你，我會愧疚死的婉靜！」趙偉著了急。他知道我的性格，說什麼做什麼，誰都勸不了。可明知道勸不住我，他還是奮力一試。

「她在南京，人生地不熟，我去看看吧。趙偉，她流產過後你該給她多點照顧，不然她也不會來找我。」

「婉靜，你錯了，並不是我不照顧她，而是........」趙偉說到這裡便停下來，唉聲嘆氣，說，「你聽我的，不要去見她，不要去！」

我有上火，帶著嘲諷的語氣問，「我為什麼不去呢？趙偉，我為什麼不去呢？我好好的在南京，沒有人知道我的地址，周薇怎麼會找來。雖然她只是電話聯繫了我，可她要是手裡沒拽著我的詳細地址，不可能這麼雲淡風輕地打電話約我出去，周薇的性格你最了解了，她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趙偉，我想知道，是誰給了周薇地址找上門來，我想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可能你會覺得我是自討苦吃，我也努力過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可怎麼行呢？我每天生活在謊言里，看著一張張笑臉，殊不知背後隱藏的是陰暗和謊言。趙偉，我不是傻子。」

一下子將心底真正的想法傾吐出來，我整個人都暢快了許多。就像是一下子放了氣的起球，緊繃的每一根神經都舒坦了。

我的話說完后，趙偉一直沒有回應我，我相信他此刻在電話那頭也是在思考，究竟該不該阻止我去。又或者說，他在思考，周薇知道的秘密，能不能被我知曉。

沉默著，我也沒說話，電話放在耳邊，微微聽得見那頭趙偉的呼吸聲，還有佳佳小聲地問，「顧瀾怎麼說？哎，你倒是說話呀。」

看來，趙偉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忽然有一種悲從中來的感覺，明明是大太陽，我卻覺得心冷了。

有時候我真的特別害怕去現一件事情，有的東西只要已有了端倪，然後順著那根線，會牽扯出很多東西來。然後越走越遠，越走遠遠，越來越失望。最後，悔不當初。

可要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怕是每每有點小狀況，都呆著猜忌和疑惑。

怎麼選擇，都是累。

在我失去耐心，快要掛斷電話的時候，趙偉忽然說，「婉靜，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只要你不去見周圍。真的，我怕她傷害你。」

那聲音里透著一種悲涼，還有一種決絕，一種篤定，甚至還有一種釋然。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我一直生活在一片又一片的謊言中。

「趙偉，遲了，一切都遲了。其實，我也告訴自己，不要去找周薇，可是，我想啊，」我悵然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望著窗外，車子快駛過，外面的景色也一閃而過，路人匆匆而麻木的臉，千篇一律的行道樹，我緩緩說，「人就是犯賤，尤其是我這樣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必須得讓我親耳聽見別人口中道出來的事實，血淋淋的，赤裸裸的，好像就是要這樣，我才能做到放手，不帶一點留戀。」

「婉靜，你.......」趙偉沒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他再次打來的時候，我拒接。

我讓司機師傅開了點窗子透氣，窗外吹來的風吧我頭吹得亂七八糟的，我沒心情去理會。但人還算是清醒的，想著趙偉的提醒，周薇來找我沒安好心，我是不怕她跟我爭鬥，可我現在有孩子，凡事都要顧及著孩子。

想了想，我簡訊給了秦澤陽，讓他到周薇約我的地方找我。

他問我什麼事，急嗎？正在開會。

我說，「著急。」

說真的，我覺得自己真是不應該，每次需要幫忙的時候都找秦澤陽。次次他都夠義氣，夠朋友。而我，卻無以為報。

秦澤陽說，「好，那我馬上過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會議。」

打車到目的地的時候，我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長長地了口氣才拉緊了包包走進去。周薇在樓上等我，我怕一會兒說話嘴巴干，就叫了一杯常溫的黑加侖，拿著飲料上樓。木製樓梯每踏上一步我都小心翼翼，因為有點陡，懷孕過後我總是這樣，凡事小心。

上樓后，我現好多位置都被學生佔了，都是寫穿著校服的孩子，一個個都點了飲料，書包放在一邊，手裡抱著電腦在噼里啪啦的玩遊戲。我穿越過那一張張稚嫩的臉，往前一直走，然後，我看見周薇坐在床邊，手裡握著咖啡杯子，好像在想什麼。

第一眼的時候我並沒有把她認出來，因為她變化很大，瘦了好大一圈，現在看起來有點弱不勝衣的感覺，而且，她還把頭剪短了，只到耳朵那裡。她穿著一件嫩黃色的針織衫，領口有點大，黑色的內衣肩帶露出來，鎖骨也是非常漂亮。

我拿著飲料走到她跟前，她如夢初醒般，忽地反應過來，方才沒有表情的臉上，忽地有了反應，但不是笑容，雖然她嘴角彎彎的，但我確認，那的確不是笑容。

「來了？」她鼻子里出一點冷哼，「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顧瀾，看來你回南京過得也不好，不然，那你不會來得這麼快。」

誰說周薇不聰明的，你瞧，多會思考。

我放下包包，慢慢坐下，回答說，「得來看看你呀，你打那麼多電話，不就是為了我出來見你？好歹相識一場，你想說話，我就陪著你。」

「顧瀾，」周薇忽然輕笑了一聲，好像是在笑自己，她說，「我應該叫你顧婉靜。」

「名字不過是代號，你喜歡叫什麼便叫什麼吧。」

「趙偉沒給你打電話叫你不要來見我嗎？」周薇眼睛眯著，其實她眼睛特別魅惑的，這時候看起來，卻是滿目的精明。

我點點頭，說，「打了，但是我還是來見你了。因為你想說的，和他想說的，肯定不一樣。」

「哈哈哈哈哈，你還是挺聰明的。不過，趙偉沒阻止你？他就不怕我把他的秘密說出來？他可真放心我。」周薇自言自語一眼，說，「你這樣放心的來，他可不放心了，現在一定拽著手心擔憂我會把你吃掉。」

「你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吧。你和趙偉在一起這麼多年，他是什麼人你不清楚？何必再我面前說這些呢？切入正題吧，我沒多少時間給你抱怨。」我特別不喜歡周薇這樣子，特別的刻薄。

「你別教訓我顧瀾，你沒這資格。我和他在一起多年那又怎樣？你一出現，他哪裡還有真心對我？我懷孕三次，孩子三次沒有，他要是在乎我，就不會一次一次送我去流產。」周薇眼睛忽然凌厲起來，透著寒光，如冷劍一般。

我喝了口水，調整坐姿說，「你們怎麼樣我不感興趣，這些話這三年你說了太多了，我聽夠了，周薇，你千里迢迢來找我，到底想說什麼呢？」

周薇冷笑，臉上那種陰森森的表情著實讓我吃驚，她究竟變了多少？短短几個月........

「他這麼喜歡你，那我就得給你顏色看了，顧瀾，你記得嗎？就是你被強姦那天晚上，記得嗎？」

我忽然整個人都不好了，周薇那眼神看著我，意味深長的，我腦海中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的片段，我腿在抖，雖然我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可心裡那陣噁心和恐懼，還是忽地湧上心頭。我伸手悄悄在桌子底下摁住自己抖的腿，淡淡地說，「周薇，你究竟想說什麼？」

「呵呵，你沒忘，看你這表情我就知道你沒忘記。你怎麼可能忘記呢？」周薇仰頭大笑，很暢快的那種。

末了，她低頭看著我，冷著臉，「你知道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嗎？你不是一直以為大家都對你很好嗎？你想知道那天晚上強姦你的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