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願為世間心存善念
唐苿有一個很大的缺陷,但也可以說是最大的優點,那便是沒有痛覺。
她似乎是患有一種很奇怪的病症,但這麼多年以來,沒有痛覺這一個身體缺陷逐漸變成了她殺伐的巨大優勢,敢於以傷換傷。
只是經年積累下來,她的身體也就慢慢遭不住這樣的揮霍。
雖然看著強勢,可實際上內里實在讓人擔憂。
為了養身體,唐苿戒掉了曾經最喜歡的酒,杜絕了一切刺激性食物,不吃辛辣,不吃酸甜,連鹽都苛刻的只放四五粒,可以說等於是吃白味。
除開吃食克制,她的生活作息也強制性的變得更加規律起來,每天早睡早起,保證自己有九個小時以上的睡眠時間。
每天早晨起來,不是在小院子里跑步,便是練劍。
唐苿靠著這些,才慢慢把身子養好了些。
這裡面,其實更多的,還是唐忞寐的功勞,若沒有唐忞寐監督她,她可能堅持不下來,畢竟光是吃白味飯就夠讓人糟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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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拉回現實,唐忞寐獃獃的看著唐苿,一言不發。
唐苿被她這樣子看著看得有些不明就裡,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沒感覺到什麼,這才有些奇怪的看著她。
「阿苿.........」
唐忞寐突然紅了眼眶,一頭栽進唐苿的懷裡,用頭蹭著她,小聲說道:「咱們不做了這些事兒了,好不好。」
唐苿被她突然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最後,只是輕輕撫著她纖瘦的後背。
「不行的。」她輕聲說道:「師傅需要我們,雲琅一日不亡,我們一日不能退隱,這是我們出世時發過的誓,你忘了嗎。」
「誓言哪裡有命重要?再這麼下去你還有命嗎?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個道理三歲小孩兒都知道。況且,你現在的身子也經不起折騰了,你都跌回宗師境了,你還不小心一點嗎?」
唐忞寐越說越是激動,最後一把推開唐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眼下你又要離開半年,誰知道你還能不能回來!」
唐苿無言,沉默以對。
唐忞寐恨聲道:「師傅他哪裡是收徒兒,分明就是收個免費打手!」
「噤聲!」
聽到這兒,唐苿忍不住皺眉喝道。
而唐忞寐聽到唐苿凶自己,滿臉激憤都化作了委屈,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兒,她吸了吸鼻子,瞪著唐苿,沒有再說話。
唐苿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過頭,無奈的嘆口氣,將唐忞寐攬入自己懷中,輕聲道:「行走江湖,最最重要的便是情義二字,師傅待我二人不薄,甚至可謂恩重如山,你我二人不能負他。」
「嗯.........」唐忞寐沉悶的哼哼著,環住唐苿的腰,把頭埋在她胸口,不再多說任何一句。
唐苿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當初的那個小鼻涕蟲現在也出落得婷婷玉立了。」
唐忞寐吸了吸鼻子,小巧可愛的鼻子皺了又皺,這才膩聲怨道:「還提以前呢。」
「怎麼不提?那段時光雖然過得艱難,可卻是實實在在的開心過。現在長大了,肩上擔負的東西太多,反而很難有那樣沒心沒肺的時候了。」
唐苿輕嘆著說道。
唐忞寐只是聽著,沒有搭話。
「還記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那時候你可小,只是這麼一丁點大。」唐苿掐著手指頭比劃著,唐忞寐看著,眉眼彎彎,捏起拳頭輕輕捶了她一下,說道:「要死啦,哪有這麼小。」
唐苿笑著,沒有回應她,只是抱著她,繼續回憶道:「小是小了點,還經常掛著鼻涕,可架不住長得唇紅齒白的,實在可愛。當時我就在想啊,這麼好看的姑娘為什麼會被人遺棄呢?這世道,果真是..........唉,不提也罷。」
唐忞寐聽著她說的話,怔了神,良久,才神色黯然的低垂下頭,雙臂微微收縮,把唐苿抱得更緊了些。
「我其實是被人趕出家門的,只因為我生來就沒有痛覺,家裡人視我為怪物,再遇到你之前,我剛被趕出家門不久。」
唐苿今天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出了她一直沒有說,死死壓在心裡的事兒。
唐忞寐驚訝的抬頭望著她的臉,她跟唐苿朝夕相處這麼久,也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說起自己的身世。
以前,唐苿都是直接說自己從小流落街頭,是被老乞丐們一口一口的餵養大的。
從來沒有提起過她的親生父母。
「不用這麼看著我,那家人早就跟我沒了關係,我就沒有想過要再提起這段往事,今天純粹是有感而發。」
唐苿見著唐忞寐的神情,覺得好笑,忙解釋道。
唐忞寐癟癟嘴,又把頭埋進唐苿的懷裡,像個小貓咪一樣粘人。
「阿寐,雖然我們手上無辜之人的鮮血粘了很多,但是也得知道,這個世間還是好人占多數的,我們雖然身處黑暗,但心要向著光明。」
唐苿話鋒突然一轉,輕聲說教起來。
「知道啦。」
唐忞寐嬌聲應道,同時心裡還有一些小小的滿足。
她當然知道唐苿突然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只不過是讓她明白,雖然被遺棄,雖然孤苦伶仃,雖然成為了殺手在屍山血海中前行,可這些都不是為惡的理由。
對世間心存善念,對世人抱有感恩,對萬事萬物都懷有良知,縱使做著與正道相悖的事兒,也有著自己的底線與堅持。
這才是為人之道。
人生在世,無論做萬件事,行萬里路,做人才是最最基本的前提條件。
這些大道理,唐苿已經對她灌輸了無數次。
這其實也是唐謂何教給唐苿的,唐苿只不過是一倒手,教給了唐忞寐而已。
這其實也就是唐苿一直尊重唐謂何的緣由之一,她願意為唐謂何做這些陰溝里的齷蹉事,也正是因為她知道,師傅要做的事兒,很偉大,很高尚。
只不過,在實力對比面前不得不選擇這些極端手段而已。
這些她都知道。
只是唐忞寐不知道,所以那個小鼻涕鬼才會對唐謂何意見那麼大。
若不是事情干係太大,唐苿怕是早就托盤而出,一五一十的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但是顯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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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雲琅京都的秋獵最後環節開始,我們得再出手一趟。」
兩人沉默相擁良久,唐苿嘆口氣,說道:「秋獵過後,我就要離開,阿寐,你要小心謹慎,雲琅這邊不比其他地方,我們能在這裡藏這麼久,師門付出的代價太大,不要讓大家失望。」
「我知道的........」唐忞寐小聲回應著,過了好一會兒,她猛地抬起頭,問道:「阿苿,你就真的非去不可嗎?」
「為師傅排憂解難,是弟子應該做的。」唐苿垂下眼帘,看著唐忞寐仰起的臉,笑道:「放心,我這次會保護好自己。」
唐忞寐推開她,站起身來,說道:「你要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像之前那麼拚命的話,你就別想回來了,就是回來了我也不給你開門,哼。」
唐苿也站起身來,笑著討饒,說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家小鼻涕的話誰敢不聽呢?」
「哼,每次都這麼說。」
唐忞寐想著想著就有些生氣了,但她沒有胡亂髮泄,只是認真的看著唐苿,說道:「你要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苟活下去,沒了你的人世間,我沒有什麼留戀的了。」
唐苿見到她難得的嚴肅,沉默了許久,然後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