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花魁
溱河今夜突然亮起一抹璀璨流光。
震撼潯陽。
「御劍而尋花魁去,真乃風流之士,實為吾輩楷模!」
有江湖人看清了那道流光所去,只覺熱血沸騰,敬畏而喃喃自語。
余衍珂望向雲姒那瀟洒背影,只覺心頭豪邁突起。
他長吐一氣,忽的大笑:「正合我意!」
然後,他全身氣息澎湃而起,泛出淡淡白光,夜晚當中煞是醒目。
而後,他縱身飛躍,氣息綿綿如春風化雨,他輕輕踩上那些個大大小小的花舫,如蜻蜓點水般輕盈飄過大河。
還好,這溱河上花舫挺多,倒不至於成了'落湯雞',被人笑話。
余衍珂的動作行雲流水,頗具觀賞性,賣相極好。
岸上早已聚起密密麻麻的看客,余衍珂引來一片喝彩。
當真是個風流少年。
雲姒早已經坐在花舫內,聽著輕靈的琴聲,細細品茶。
那花舫內的仆侍一點都不驚訝,想來是見慣了江湖人的瀟洒。
平日里慕花魁之名而來的江湖俠客,想來雲姒這般的強人不算少。
不過,雖然眼界高了,這些僕從卻依舊秉承著謙卑的態度,她們很用心的伺候著雲姒。
余衍珂一上船就看到了雲姒淡然處之的模樣,他功力比不得雲姒,能夠御劍而行,這一路於水上飄行,倒是讓他看上去頗有些狼狽。
雲姒扭頭,看到是他,也不作何態度,只是讓了位置。
坐到一邊去了。
主客位留給了余衍珂,余衍珂見狀,笑道:「你可真是折煞我也。」
話雖如此,身體卻很誠實,余衍珂一點兒不客氣的坐了主客之位。
那幾個僕人也沒有什麼不該有的表情流露,依然微笑著,用心伺候兩人。
不多時,有人從舫內出來,是個千嬌百媚的伶俐少女。
這少女笑意濃濃,做出請的姿勢,說道:「兩位豪傑,我家主人向來仰慕江湖風流人士,今兒幸得二位登船,我家主人邀二位舫內一敘。」
余衍珂站起身,躬身一禮,溫和笑道:「那就有勞姐姐領路了,在下久慕花魁盛名,如今得見,不勝感激。」
那少女聞言,捂嘴輕笑,轉身帶路。
余衍珂心中驚喜,想著當了不速之客也能見花魁一面,倒是運氣不錯。
這般想著,他又笑著對雲姒說道:「你先?」
女伴先行,帝國最基本的禮儀,心情不錯的余衍珂也像模像樣的學起那些個紳士來。
雲姒點頭,理所當然的走在余衍珂前面。想來以前也是這般,永遠走在人群前面。余衍珂小跑著跟上,進了花舫內。
余衍珂四下打量著這舫內裝飾,雲姒倒是滿不在乎的模樣,連多看一眼四周都懶得敷衍的樣子。
舫內裝飾風格偏柔和,讓人很舒服。花舫主人想來應該是位性子溫柔的女子。
余衍珂心底難免生出一絲對那位花魁的好奇。
走過長長的廊道,到了盡頭。
盡頭入目是珠簾,依稀可以看見後面裝飾華而不奢的房間。
領路的少女纖纖玉手輕盈的掀開珠簾,側身禮敬,俏皮一笑,說道:「二位還請脫了鞋罷。」
兩人脫下鞋,少女才示意他們進去。
雲姒與余衍珂微微彎腰,走了進去,那少女這放下帘子,站在簾外,吐了吐舌頭,說道:「二位先等等,我家主人尚在沐浴,還請略等片刻。」
余衍珂踩在柔軟的毛毯上,聞著幽然撲鼻的檀香,看著四周古色古香的華麗裝潢,嘆道:「好一處人間仙境。」
雲姒看到了一張桌案,款款移步而去,余衍珂見狀,也跟著她走過。
小桌案上有一副茶具,雲姒頗為喜歡的樣子,嫻熟的擺弄起來。
余衍珂像是發現了好玩的事,一直盯著雲姒那雙修長潔白的手,雲姒沒有在意,任他盯著,她只是極其熟練的泡茶。
不多時,便有濃郁的茶香溢出。
余衍珂自然是見過這些茶具的,只是他沒想到雲姒會用,那雙完美無瑕的白潔玉手擺弄著那紫砂茶具的時候別有一番風味。
見雲姒泡好了茶,余衍珂眼神微亮,由衷的讚歎道:「好厲害。」
雲姒沒有回應他,只是把第一杯茶遞給了他。
余衍珂細細品茶。
「沒猜錯的話,這茶葉來自北方,名為天山寒。只有在那靖暘帝國西北邊的天山頂峰才有那麼一小點的產量,這麼一壺茶,已經價值千金。」
「當年為了與北方蠻子爭奪這天山那一處,靖暘可是花了血本。」
雲姒也難得的感嘆起來,這天山寒豈是普通富貴人家消耗得起的?
以前在雲琅京都的時候,她每個月也就只有那麼可憐的幾兩而已。
太珍貴了。
只是沒想到在這花舫之上,還能見到這等珍品,還就大大咧咧的丟在案上。
這花魁的生活也太過於奢靡。
余衍珂聞言,更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又呡了一口,再仔細回味,果然香甜滿溢,讓人口底生津,回味無窮。
哪怕是他這麼一個不懂茶的人,也不由得讚歎了一句好茶。
雲姒自己也斟滿一杯,摘下面紗,細細品味。
「讓二位久等了。」
恍然間,一個溫柔的嗓音響起,余衍珂只覺但聞其聲,便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讓人心生歡喜。
尋聲望去,余衍珂只看到一位笑意盈盈,眸如秋水的絕美女子。
她似是剛剛沐浴好,渾身水氣蒸騰,像是從畫裡面走出來的人兒一般。
這便是美人出浴圖了罷。余衍珂驚嘆不已。
那女子身形款款的走到了一方古琴后,姿態雍容的端坐而下,素手調琴。
她溫柔笑著說道:「請讓顰兒撫琴,為二位的久等獻上歉意。」
說著,也不等余衍珂二人回應,便彈奏起來。
花魁顰兒的琴技頗高,加上那音色極佳的古琴,一曲奏鳴倒是讓人頗為欲罷不能。
終了,依舊餘音繞梁。
「妙手撫琴,果然讓人回味無窮。」余衍珂見琴聲停了,回味了許久,才有些遺憾更有著讚歎的說道。
「公子謬讚了。」
那女子起身,行為舉止之間,頗為誘人,一顰一笑,總能讓人心生憐愛。
余衍珂自然回之以禮。
而雲姒微眯著眼,盯著她,像是看出了什麼。
那花魁優雅的走近兩人,跪坐而下,看見案上茶具已調好了茶,便示意簾外,之前那領路的少女再拿一副茶具來。
余衍珂覺得有些不妥,怎麼說呢,就好像小時候余寧那傢伙經常乾的事,別人有的,他也要有,別人喜歡做的,他也要做,非要爭個高下。
雖然這花魁可能並沒有其他意思,但余衍珂依然想到了完全不沾邊的一件事兒上去。
他心底失笑,想著倒是好久沒見到那幾個損友了。
因為怕雲姒因花魁的舉動而對那溫柔女子生厭,余衍珂還是偷瞄了雲姒一眼,發覺她無動於衷,這才微微安心。
「公子,不知高姓大名?」自稱顰兒的女子一邊泡茶,一邊開口詢問,其聲越是臨近,越是溫柔勾人。
余衍珂怕落了佳人印象,也溫和的說道:「在下當不起公子之稱,只是江湖閑散人兒,得蒙姑娘賞識,已是天大的幸事,姑娘可稱在下為餘二。」
「余公子若都是閑散人兒,那我豈不是更成了那市井無賴?」那花魁笑著說道:「小婢姓蘇,名顰兒,最喜結交像余公子這樣的江湖豪傑,還望余公子垂憐則個。」
余衍珂笑道:「顰兒姑娘實在是折煞小子了。」
卻也不再往下深言,只是沒有稱呼那花魁的姓,刻意的拉近了距離。
蘇顰兒咯咯嬌笑,花枝亂顫。
而後,她又看向雲姒,打量了一番,已是瞭然,她掩嘴輕笑道:「看不出來,余公子還是個這般風流的人物,吃花酒也帶著自家娘子。」
這調笑來得莫名其妙。
余衍珂聞言冷汗直冒,對於這花魁的想法實在是怕了。
偏生他又不敢反駁,要是反駁,豈不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雲姒她在被變相的輕薄,這是非要她怒而暴起?
他實在是怕了雲姒,怕自己反駁反而徹底激怒於她,這位姑奶奶可是真敢動手的渾貨。
余衍珂連忙故作輕鬆的笑道:「顰兒姑娘說笑了,這是我同伴,可不能亂說,再說我年齡也不夠,還是不要取笑在下了。」
蘇顰兒拿來幾個小茶杯,一一斟滿,然後遞給兩人,道:「原來如此,倒是顰兒唐突了。」
雲姒沒有接她的茶,喝著自己泡的茶。
余衍珂見氣氛有些尷尬,卻也不敢勸說什麼,只是接過茶,一飲而盡,以示友好。
「無意得罪這位姑娘,還請原諒則個。」蘇顰兒笑意吟吟的說道:「待顰兒為姑娘起舞一曲,以示賠罪。」
「不用。」
不想被一個清越動人的聲音給打斷了。
原來是雲姒,她當著蘇顰兒的面第一次開口說話。
她站起身來,環視四周,語氣莫名:「蘇顰兒,看來當花魁的日子還是太腐蝕人心,你的脾性怎會變得如此讓人生厭。你可要記得你的身份。」
余衍珂見狀,沒注意到雲姒話里表露出來的對蘇顰兒的熟悉,他只是注意到了雲姒語氣里的一絲冷意和漠然。
余衍珂苦笑起來,這姑奶奶果然還是生氣了嗎?
連忙也站起身來,對那花魁賠笑道:「還望蘇姑娘見諒。」
想著,圓圓場也好,雲姒的火藥味太濃。
「余衍珂,這裡,你還沒有說話的地位。」雲姒淡淡的說道:「你最好也認清形勢。」
余衍珂神色尷尬,看了一眼雲姒,又看著蘇顰兒,無奈至極。
而蘇顰兒卻也不是好欺負的主兒,見這人如此不通人情,加之其流露出來的一些信息,當即也冷了臉。
難不成這女人觀察自己好久了,這不是突然的發難?一切早有預謀?
「姑娘是不是有些太過於霸道了?」蘇顰兒聲音依舊溫柔,只是摻雜了一絲冷意。
「知道為什麼我很反感這些青樓女子么?」雲姒像是在對余衍珂說話,但聲音卻是很低,恍若呢喃。
一步邁出,氣息浩蕩,如神人降世一般。
「蘇顰兒,看來你是需要被人好生敲打敲打才會記得你那卑賤的身份。」
雲姒聲音飄渺,渾身發光,余衍珂蒙住雙眼,免得被她氣息所傷。
蘇顰兒臉色難看,針鋒相對,其體內周天氣息滾滾如大江東去,聲勢浩大。
竟也有宗師水準。
余衍珂只覺得自己深陷兩股漩渦之中,被四周狂亂的氣流扯得東倒西歪。
他仰天長嘆,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簡直是受了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