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理想
看花燈,放花燈,甚至還可以做花燈,可以做那天上飄的,也可以做那水裡漂的,至於那些獃子一樣掛在枝頭的花燈,則是很少有人青睞。
除卻這些,還有那燈廊,有巨大的走馬燈,燈罩上面寫滿暢意草字,是那一篇篇的猜謎,很多人圍在那兒,或苦思,或大笑,或茫然,或激動。
猜燈謎也算是一個重要的活動,很受人們喜歡。尤其是,余家豪氣的許諾解開一題就可得喜錢一貫后,尤為激勵人心。
每年花朝節,除去那些想一睹余家十大美女芳容的外地青壯漢子,也有不少有著真才實學的遊學書生來到余家主城,欲解燈謎。
要知道,余家的燈謎可是出了名的難,對於解開燈謎的彩頭,這些人物哪裡會看在眼裡,他們是專程來搏那一方好名聲的,尤其是若瞎貓遇上死耗子蒙對一個,那才是真的揚名四海。
身為余家子弟,自然是知道那些燈謎何其古怪,當真是若非博學多才就連看都看不明白,哪裡還能解開。
也就是那些滿腹詩書的才子才能碰碰運氣了。
余衍珂等人看也不看那幾座巨大的走馬燈,徑直尋那討喜地兒去了。
「今年發的是喜錢嗎?」
余放峽拉住一個看上去同歲的少年,那少年剛從廟裡出來,手上把玩著什麼。
「是花神小像,只有寸高,聞著卻是極香,不知是什麼木材雕琢出來的。」那少年把手中那小玩意兒拿給眾人看。
「這小玩意兒聞起來果是極香,這木材......」余寧聞了聞,不確定的說道:「天香木?」
眾人聞言一愣,天香木?
那玩意兒可是貨真價實的天字第一號的名貴木料,不僅質地結實,而且有奇香還能防止蟲蛀。
眼看這寸余小像好像普普通通,可若是天香木料雕琢的,那可就真的值錢了。
問題是,家族真有這麼大的手筆?不過是個討喜的小玩意兒,用上了這麼名貴的木材?
「去看看吧。」
眼瞧著那少年走遠,余寧對眾人說道:「那畢竟是別人的,不好仔細研究,我們也去領一個來玩玩。到時候自然知道。」於是當先一步向那花神廟走去,眾人跟上。
不多時,一行人走出來,臉色興奮。
「還真是天香木!」
余寧把自己那個小物件拿著擺弄,不時湊上去嗅一嗅,一臉陶醉。
「值了!上次見到天香木還是我那老爹從東邊帶回來的貨物。要知道,這玩意兒雖然名貴,可也嬌氣,除了帝國東邊的那一片,其他地方都養不活它!」
「這東西,別看就這麼小一點,在外面可要買到好幾個銅板。這還是這麼個拿來把玩兒的小玩意兒,要是正兒八經的用來做木材的那種整截整截的原木,那可得論斤來買,一斤就是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
「這東西真的是死貴了,真不知道族裡面怎麼會拿它來送著玩兒,難道這幾年就真的富得流油?」
余寧正兒八經的說道,身上莫名飄起一股子銅臭味。
「得,你還真跟你爹一樣,天生的買賣行家。這臭味,真是熏人。」余放峽故意捏著鼻子,瓮聲瓮氣的說道。
余寧難得沒有搭理他,眼睛裡面就只有那天香木小像。
「走吧,去放花燈?」黃佛兒說道。
「要不去做花燈吧!」余文蒔突然軟聲說到:「蠻想自己做一個的。好不好嘛,大家?」
眾人正要走,聞言身子一僵,有些招架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嬌媚。
頓時想起,隊伍里還有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望著眼前人來人往,當即,幾人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別這樣,咱們正常點說話。」余衍珂正氣凜然的說道。
余文蒔斜眼瞥他,笑道:「好啊,那你說去不去嘛。」
「走就走,誰怕誰。」余寧粗聲粗氣的說著。余文蒔便笑著,拉上另一個女孩,領頭在前,雀躍的走了。
幾個男孩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十大美女有多大的吸引力?
今天之前幾個死黨並不是很清楚,而在今天晚上,位列十大美女第四的少女加入了他們的小隊伍后尤其讓他們記憶深刻了起來。
且不說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咸豬手被余文蒔身邊的女孩不動聲色的打發掉,就是對幾個少年而言,也有些砸吧出味道來,自己這一行人身邊的人流明顯的比其他地方多一倍,這還沒有問題?
當下看向前方那個還有些青澀的背影,幾個人連眼神都變了。
這妮子,當真是幾年前那個看上去還一點都不出眾的潑辣阿妹?余衍珂實在有點懷疑了,就這麼個幾年,這妮子莫不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天材地寶?
現在就有如此魅力,要是再過個幾年,她真正出落得水靈了,整個余家的門檻還不得被踏破?
「紅顏禍水啊!」余放峽喃喃道:「有這個漂亮的暴力狂在,我們今晚上算是不得安生了,說不得無形之間把一大票的人給得罪了,明天還要去學宮,可別被人給堵了,小爺這小胳膊小腿,可經不起折騰。」
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確定今天晚上是玩不痛快了,又不好意思直接走人,畢竟一尊大美女在面前,就算沒那想法也不能失了風度啊。
「走吧,就陪她玩一宿,今晚過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見得到了,再見面,這妮子可就真的高攀不起了。」黃佛兒沉吟一會兒,給眾人定下決心來。
幾個人苦笑搖頭,繼續跟了上去。
余家治安還是很好的,眾人玩得還算開心,當然,是不去在意周圍那些酸溜溜的眼神的情況下。
除此之外,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余衍珂就醒了過來,家裡早已經響起他娘親忙碌的聲音。吃過早飯,余衍珂收拾了一下功課,便背著他娘給他縫的小背包去了學宮。
余氏一族的嫡系族人都居住在平陽城裡,這一大座城乃是整個西平郡的首府,也是余氏一族的主城,其佔地將近五千里,算的上正兒八經的西部重城。
學宮在平陽城內佔據著一整個東部區域,建築規模算得上是余家所有機構裡面的最大,由此,可足見余氏一族對於年輕一輩教育的重視。
學宮的先生從來都到得極早。
當余衍珂看到坐在書案一側的中年儒生時,並沒有驚訝,學堂里人還不多,余衍珂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功課,認真看了起來。
時間不長,所有的位置都坐滿了,學生們都安靜的看書,不敢交頭接耳。
「人都到齊了吧?」
中年儒生醇厚的聲音讓人百聽不膩,他撐著書案,站了起來。
余衍珂注意到他眉間略有倦意,心底升起一抹小小的訝意,然後被他生生壓了下去。
「今天,咱們不講學,也不吟賦,來談談理想,談談過往,爾等皆是幼學之年,甚至還有些黃口幼兒,黃髮垂髫,真是大好時光,可我這先生,也得讓你們明白,你們未來的路,在何方。」
中年儒生說道:「雖說你們要一直在學宮呆到弱冠之年,但一般來說,在你們這個年齡,就應該知道自己以後該走什麼樣的路。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是走卒,還是販吏,你們需要知道自己適合什麼,該做什麼,這就是今天的課業。」
「先生,我們註定是要走上修行路的,為什麼還要考慮這些?」一少女起身疑惑問道。
「修行路?」
中年儒生搖頭失笑:「當真以為這條路好走?不入流的凡夫俗子還可以後天練練武藝,要想真的登堂入室,也得有那機緣和天賦,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武夫,最缺的,也是武夫。」
眾少年沒想到,過完節的第一天,先生就給了他們當頭一棒。於是,他們就開始假設自己無法真正踏上武道后應該做什麼。
但余衍珂不為所動,他都不會去做那等可笑的假設。
在他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路,從知道他父親戰死的消息那一刻起,第一次站在靈堂上的少年就望著懸在樑上的那些白綾對自己說,要麼成為強者,去報仇,要麼在成為強者的路上,去死。
他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安心的庸碌無為的活下去。
不僅是因為他的父親,也是因為他的母親。他還清晰的記得聽聞噩耗之際,他娘親絕望的模樣,雖然她一直表現的很堅強。
那個一直很要強的女人一滴淚也沒有掉,只是不吃不喝坐在他父親的靈前發獃,整整五天,直到她昏迷過去。
再醒過來后,那個女人就變了個樣子,出殯之日,她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丈夫的骨灰入了土,然後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街坊都在說那個名叫李湘蓉的女人無情無義,可余衍珂知道,他的娘親是這個世上最偉大的女人。
他要變強。
這個念頭數年來越來越強烈,已經不單單是想要復仇,也是想保護好他的娘親,那個為了自己已經強撐了好久的女人。
又或者,是眼界開闊了后對那王劍仙神仙事迹的仰慕,總之,余衍珂無比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甚至於,平常積極踴躍的他在上午的課業時間連話都沒有多說。他只是聽著那一個個稚嫩少年的聲音,想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中年儒生,那個名叫余樂文的蒙學先生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余衍珂,但看他一言不發,只是認真聽別人說話。
余樂文心裡自認為也算了解這小少年的想法,不由得自嘲起來,果然,自己已經被歲月磨平了稜角,沒了那份鬥志。
而或許,這孩子還真能在武道一途走的很遠?這個世界,終究是他們的。
想著,他心底失笑,開懷起來,見余衍珂依舊一言不發,心又道:也對,自己的道,與他人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