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牛糞

方玄在阿海家留宿。

第二日清早，天蒙蒙亮，村長便令人前來請方玄，前往靈堂。

今日，乃是死去的二十多名村民，下葬之日。

這下葬是大事，可不能馬虎，雖說事宜還是讓賈道長來操辦，不過，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村長對方玄的看法大為改觀，村民們心中都認定方玄是個高人。

所以，村長特意請方玄前去，以免下葬的過程當中，出什麼差錯。

劉老三還需要照顧家裡頭的妻子，方玄和阿海，便沒喊上他一起，兩人去了靈堂。

天色剛亮，村子裡頭，霧氣還濃郁著。

早晨的空氣，清新至極，吸一口能讓人心曠神怡。

靈堂處，已經聚集來了不少的村民。

村長令人在靈堂外頭，放了串鞭炮，噼里啪啦，整個村子的寧靜，都像是隨著這鞭炮聲，而被刺破一般。

棺材抬走之前，還有一些事宜，皆由賈道長來主持。

家屬親戚跪拜之後，由死者的長子，捧著香爐，走在人群的最前頭，接著便是二十多具棺材，最後頭，則是尾隨的村民們。

東庄村的墳地，在後山之上。

那一處地方不大，約摸幾畝地的大小，上頭一個個墳頭，葬著東庄村百年來的先輩們。

一路之上，嗩吶聲飄揚在霧氣之中，整片山林，遍地哀樂。

聲嘶力竭的哭泣，響徹在山中，一聲聲呼喚，似是回蕩著。

眾人行了約莫三里地，便來到了墳地。

二十多具棺木要下葬，得找一處風水好的地方才行。

大山裡頭，村子雖多，但這連綿群山，無邊無際，照理說，要找一處風水寶地，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為了後世子孫方便祭拜，也只能在墳地周遭下葬。

一命二運三風水。

風水這玩意兒，說到底，有用，但其實，也無用。

許多葬地，並非什麼大富大貴的風水寶地，但也絕非讓人斷子絕孫的凶穴，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其實已經足夠了。追求什麼龍穴的，基本上，從古到今，都是帝王將相。

但說到底，即便葬入了龍穴之中，又能如何？

天道循環，四季更替，萬事萬物皆有輪迴。

今日的龍穴，明日興許就會成為凶穴，即便有高人指點，也只能是興旺一時罷了，倒不如中庸一些，平平淡淡，保後世無憂。

到了墳場，下葬的墳坑，已經挖掘好了。

村長走到賈道長身旁，賠笑著說道：「賈道長，之前按你的吩咐，將你所選的地方，作為下葬之地，你看這墳坑，挖得對不對？」

賈道長微微頷首，目光朝著墳坑看去，眉眼微微一眯，閃過一絲精光，隨後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就這裡……」

「好，既然沒問題，那下葬儀式，應該可以開始了吧？」

「可以。」

村長聽罷，手一揮，大喊道：「抬棺入葬。」

一時之間，村民們便忙活起來。

人群之中的方玄，朝著墳地的周圍看去。

只看見遠處，是一座大山的陰面，此處墳地所處之位，高隆而起，似是俯看群山一般，乍一眼看上去，這入葬之地，確實沒有問題，不過……方玄看著忙活的村民們，一時之間，心裡頭卻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然而，這到底是什麼原因，他一時半會兒，卻也說不出來。

整個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方道長……棺木已經下葬了……」阿海在一旁，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此時此刻，眾村民們，已經抬著棺木，放入了墳坑之中。

二十多具棺木，整齊排列，一字排開，形同一把利劍，橫貫整片墳場。

「這賈道長，什麼時候選好的墳坑？」方玄眉頭一皺，開口問道。

自打這葬禮開始，方玄就一直在場，也沒見這賈道長有離開過靈堂，到底何時，賈道長選了這墳坑的？

怎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阿海聽罷，笑道：「是昨夜。」

「昨夜？」方玄頓時一怔。

昨夜進行完超度儀式之後，已經是夜半之時了，照理說，也不該再忙活這些事情，放到今日來弄，也不是不可。

要知道，對於一個好的道士來說，選一個中庸的入葬之地，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賈道長只需要今早來此，拿著羅盤巡視一圈，自然可找到適合下葬的地點，何須在昨天夜裡，就摸黑選地？

阿海點了點頭，說道：「我聽說，昨夜超度儀式結束之後，賈道長心心念念，生怕今日下葬出了問題，所以三更半夜，去了村長家裡，特地帶著村長和幾個村民，連夜來這後山墳地看入葬點……嗨……要我說，估摸著，是有方道長你在，這賈道長生怕再在同行面前丟人吧！」

阿海解釋著說道。

畢竟，這賈道長，昨夜招魂和超度，都搞砸了，這臉面上，自然是掛不住。

原本，若沒方玄在，倒還說得過去，如今一個天師道的弟子，還得要靠其他小門小派的道士來幫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這麼想來，這賈道長，對下葬一事，上心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方玄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但也沒再過多懷疑。

眾人忙活著下葬，不多時，棺木都被掩埋住，立了碑文。

賈道長將紙錢拋灑而起，漫天飄落的紙錢，紛飛亂舞。

嗩吶的聲音，綿長悠揚，伴隨著家屬親戚的哭喪聲，氣氛有些壓抑。

忙活了將近兩個時辰，一切事宜，這才操辦完畢。

眾人收拾了一下，便打道回府。

待到眾人離開之後，「轟隆隆」的聲音，在天空之中炸響。

不到片刻，傾盆大雨，驟然落下。

這雨，卻是下得出奇詭異，不多不少，偏偏只淋在那剛剛入葬的二十多具棺木之上。

整片墳場，變得陰暗潮濕起來。

遙遠處，天氣卻是格外晴朗，回村子的村民們，絲毫察覺不到半點雨滴，也沒發現墳地這處地方發生的詭異現象。

一路之上，方玄心裡頭，隱隱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卻是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原因，還以為只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