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夜漫漫

送走了劉老三，方玄轉身入了神霄觀，進了大殿。

清靜幽深的大殿，靜得如死水一般，空空蕩蕩，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方玄靜立在三清神像前，抬頭看著神像，默然良久。

老道長在這道觀裡頭，修了一輩子的道，到頭來，也只是一坯黃土。

那他方玄呢？

難不成，要如老道長那般，終生守在這道觀之中嗎？

山下的世界，並不平靜。

聽聞那北方蠻族，帶領數十萬大軍，揮師南下，無人能擋。

各方勢力分裂，兵荒馬亂，生靈塗炭，百姓深陷水火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而這亂世之中，又有不少妖魔鬼怪，肆意橫行，吸人血肉。

在山上呆了二十年，想來，也應該下山去走動走動了。

想要悟道，達到更高的境界，那麼，無窮無盡的苦修，是無用的。

聽老道長說，這人世之間有不少驚才艷艷之輩，也未能成仙，而這一刻的方玄，心中想要去找尋那渺茫的仙道。

仙道隱於這天地之間，卻偏偏不在這山頭之上。

也許，真的只有離開這神霄觀，才有機會。

這個在風雨飄搖之中的道觀，是方玄開始的地方，現如今冥冥之中，也像是成為了一個牢籠。

不走出這個牢籠，那麼，方玄勢必也如老道長那般，終有一天埋葬在那土地之下。

大殿裡頭，瀰漫著古老悠悠的氣息。

迷濛，深邃。

……

這一頭，劉老三手裡拿著方玄給他的符咒，火急火燎地下山。

山林裡頭，不時傳來餓狼嘶吼的聲音，嚇得劉老三一路之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這夜晚下山，路必定是不好走的。

不過，想到自己的妻兒有救了，劉老三的心中，還是大喜不已。

約摸走了一個時辰，這才下了山。

秦雲山下，有不少的村莊。

而劉老三所在的東庄村，也就百來戶人家，不算太大，但鄰里之間，相處和諧。

現在這個時期，外頭兵荒馬亂，唯有這山裡頭，還算寧靜一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倒也過得不錯。

回了東庄村，劉老三便往家裡頭趕，沒走多遠，突然路旁一個黑影跳了出來。

這倒是把劉老三嚇了一跳。

「劉老三，你這大晚上的，從哪裡回來的？」跳出來的黑影見劉老三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由得一笑，開口問道。

「阿海？」劉老三瞧了一眼，見這人認識，這才鬆了口氣。

阿海是與劉老三同村的鄉民，平日裡頭，與劉老三一起下地幹活，關係還算不錯。

不過這阿海，喜好飲酒，估摸著這大半夜的，是剛喝完酒，正巧碰上劉老三回來，於是才捉弄一下劉老三。

雖是如此，劉老三倒是一點都不惱怒，臉上笑容頓時就露出來了，說道：「阿海……我跟你說，今天我上山拜神……可算是遇上活神仙了。」

見劉老三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阿海不由得一愣，說道：「什麼活神仙？」

劉老三欣喜若狂，說道：「我家婆娘有救了……真的有救了……我遇上一位道長，他答應我，明日便下山，來醫治我家婆娘……」

「額……」阿海聽罷，眉頭微微一皺。

劉老三家的婆娘中風癱瘓，那是整個東庄村都知道的事情。

當初，劉老三家的婆娘中風之時，劉老三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十里八鄉找了不少的大夫，結果都沒能醫治好。

這年頭，患上這個病，基本就等於是個殘廢，只能是在家混吃等死了。

鄉民們心中對劉老三同情萬分，畢竟，劉老三的婆娘一中風，家裡頭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到了劉老三的身上。

劉老三為人憨厚老實，年老時卻遇上這樣的事情，著實讓人憐憫。

不過，阿海的臉上，卻沒有露出歡喜的神色，反倒有些擔憂，說道：「劉老三，你家裡頭的事情，我們也知道……鄉民們也都清楚，不過……你那婆娘的病，請了那麼多的大夫，都沒能醫治好，如今來了個道士，他能有什麼辦法？」

「有辦法……一定有辦法……」劉老三斬釘截鐵地說道：「那道士就是個活神仙，我家婆娘一定能治好……」

見識過方玄的本事，劉老三自然不會懷疑。

若是連那能飛的高人，都醫治不好他家的婆娘，那這人世之間，還有誰能有辦法？

「劉老三，你可要擔心，這年頭，外頭兵荒馬亂的，難民四散而走，坑蒙拐騙的人也不少……你人老實，可千萬別被人給騙了……」阿海出於好心，提醒了兩句。

村子雖在大山裡頭，與世隔絕，但未必沒有外人來此。

劉老三聞言，卻是咧嘴一笑，說道：「我家這條件，別人能騙我啥？你放心吧……明日那道士便來村子里……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到時候上我家看看去……」

劉老三心中狂喜，急著趕回家裡頭，跟自家的婆娘分享這個好消息，所以，今天山上發生的事情，他倒也沒有跟阿海細說。

阿海沉吟一下，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明日我便上你家瞧瞧……多個心眼總是沒錯的……」

劉老三家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自然是沒有什麼可騙的。

不過，話雖如此，但還得要小心一些才是。

況且，對於村民們來說，若真有這樣的活神仙，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這種窮鄉僻野之地，最缺的，就是有本事治病救人的醫生。

許多赤腳醫生，也就只能醫治一些發燒感冒之類的小病，若是遇上大病，對於村民們來說，也只能是聽天由命。

劉老三與阿海分開后，便往家裡頭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