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唯一的她~1更
「噗」的輕響,他的身軀隨之向上一震,又重新跌回去。
不止是身體還有腦子,類似頭盔一樣的東西從他的腦袋脫離,再接著有誰往他側頸注射液體。
伊諾覺得自己就像是瀕臨絕症死亡被搶救的病人,潛意識又彷彿對這一切很熟悉,並未升起抗拒的情緒。
等液體注射成功后,他的意識和身體的感覺更明顯起來。
眼皮顫動,終於成功睜開。
視覺里一片斑斕光影。
一個模糊的人臉出現在上方,聲音清晰的傳來,「博士,您感覺怎麼樣?」
從他的語氣能聽出顫抖,那種興奮又擔憂,還有小心翼翼的敬畏感。
伊諾張了張嘴,「看不清。」
沙啞的聲線又很輕微。
上方的男人卻聽懂了,飛快的回應,「從深度意識空間醒來后的後遺症,請您不要著急,接下來意識蘇醒會帶來劇烈頭痛,您……」
男人後面的話,伊諾已經聽不清楚。
因為頭痛來得這麼突然又劇烈。
也許用『劇烈』來形容都是看輕了它。
伊諾臉部表情扭曲,從喉嚨里發出痛苦嘶啞的低吼,身體已經緊繃到抽搐。
這樣的疼痛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伊諾已經無法去感受,對他而言每一秒都是折磨。
可是比起疼痛帶來的折磨,伴隨著頭痛帶來的記憶蘇醒,才是真正的酷刑。
「……」
「博士,您需要什麼?」
上方的男人看見伊諾嘴唇挪動,似在說什麼。
事實上現在的伊諾根本聽不到他的話語。
早已乾澀暗啞發疼的喉嚨,已經不再吼叫,一聲又一聲張合間,發出相同的音節。
男人不敢有絲毫怠慢,利用工具收穫伊諾唇邊細微的音波放大。
「夢夢。」
「時白夢。」
來來去去只有這兩個稱呼。
男人臉色變來變去,複雜而沉痛。
「時上將就在這裡,請您放心。」不管伊諾能不能聽見,男人依舊開口安撫。
不知是否他的話語起了作用,躺在儀器中的伊諾逐漸安靜。
他臉色逐漸恢復,額頭凸起的青筋褪下,身體也呈現脫力的鬆懈。
「安佑民。」
聽到伊諾嘴裡發出的聲音。
男人驚喜的向前,「我在,博士,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伊諾沒有睜開眼睛,依舊靜躺在儀器里。
「半個小時后,把數據資料總結交給我。」
安佑民急道:「博士,你才剛蘇醒,應該好好休息……」發現伊諾眉間收攏的皺痕,安佑民的話語嘎然而止,乾澀的說道:「我明白了,半個小時后,我會將資料送到您的手裡。」
說完,安佑民就自覺的離開。
這個時候博士並不喜歡有人在他的身旁。
如此安靜的環境里,伊諾閉眼靜修了十分鐘,身體才稍微有了知覺。
他睜開眼睛。
這回視覺是正常的。
碧藍色澤的眼珠子,沉鬱深邃,猶如無邊冰封的死海。
他緩慢從儀器起身,將放在儀器邊上的注射管,自行注射進手臂。
感受身體的溫度和機能都在快速回升。
他的視線轉到了隔壁另一駕封閉的儀器。
雙腿剛落地,毫無準備的無力令伊諾摔倒在地上。
這一下對於剛長期卧床剛蘇醒過來的虛弱人體而言,簡直能把人摔散架。
伊諾倒在地上半晌都沒能起來。
另一間觀察室內的醫療研究人員們看到這一幕,紛紛發出驚呼,恨不得馬上去幫忙。可是誰都沒有動,他們都清楚現在不是時候,這麼做不僅對博士沒有任何幫助,還會引他不喜。
出於對博士的敬畏,他們就算內心再怎麼躁動難受,都乖乖遵守著博士定下的規則。
伊諾緩慢撐起上半身,目光波瀾不驚的看向自己的雙腿,低喃,「忘了。」
他看著這雙看著和常人無異的長腿,手指觸碰上去,連觸感都和真人皮膚無比貼近。
可是他很清楚,這模擬皮膚下不是真實的人體骨骼,而是精密的機械結構。
又在原地靜坐了幾秒,伊諾重新站起來。
這回有了準備的他倒是成功走動起來,然而短短不到三米的距離,伊諾卻走了近三分鐘。
面前的儀器類似逃生艙,外層全透明的玻璃,足以讓外面的人看清裡面的情形。
一名女子躺在裡面,皮膚蒼白,唇色淺淡,黑色秀髮長至腰間,散落在身體的周圍。
她長得無比精緻,雙眸緊閉,猶如水晶般剔透脆弱。
伊諾的手不受控制撐在玻璃罩上,指腹用力貼近擠壓玻璃,連指甲都泛起了白,骨節凸起分明。
面無表情的臉上,死海般的眼眸泛起狂風暴雨的漩渦,眼白周圍瀰漫出血色,暴露了他冷漠表情后的瘋狂。
……
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安佑民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回來,並將資料數據交到伊諾的手裡,和資料數據一起送來的還有營養流食。
看著消瘦的男人對食物視若無睹,只將資料拿去一頁頁飛速瀏覽。
安佑民嘴唇輕啟又合上,眼裡極快閃過一抹沉痛。
他知道此刻不能打擾博士。
而且就算他說話,博士也不會聽。
這世上唯一能說動博士的人偏偏無法蘇醒。
望著正在翻閱資料的伊諾,安佑民呼吸都不禁放輕變緩。
希望這一次資料數據對博士能有幫助。
他真的不敢想象繼續失敗下去,會給博士帶來多大的傷害,相對的給整個社會就帶來多大的危害。
作為進入博士團隊時間最長的成員之一,安佑民親眼目睹了這個男人的瘋狂。
從那一日時上校一意孤行的犧牲后,這個男人就已經徹底瘋了。
若不是發現時上校的意識還有一線生機,安佑民不敢想象博士會幹出什麼事。
不,他並不是想不出。
他知道的,畢竟他看見了。
他看見了這個被成為人類奇迹的男人,如何雙目瘋狂,用最冷靜漠然的表情,差點將整個人類社會顛覆。
時上校的生機就是牽扯著這個男人最後一絲理智的紐扣。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一線理智會不會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被扯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