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後山尋水源

「這事情的確不太好處理，不過沒想到，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蕭慕炎很少夸人，但這一次確實是他心中的實話。

之前只覺得這小狐狸身上會武功，自然也比其他人多了幾分英氣果敢。可在這件事情上看得出來，小狐狸多出的可不僅僅只是果敢。一個女子身上，能有這樣宏偉的大局觀和氣魄，實在難得。即便是放在軍中和朝堂之上，恐怕像她這樣的也不多見。

如今的朝堂，多的是阿諛之輩。

「這也算不上什麼好辦法，只能說是一個緩兵之計吧。」林安可沒有那麼樂觀，她雖然沒有和余家村子接觸過，不過從村裡人口中也能知道，那些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主。

要是換了她前世的暴脾氣，像余家村這種暴民，她定然是會帶著自己的手下將他們一概打老實了去。可如今在這兒，要考慮牽扯的東西就太多了。

「不管怎麼樣，這事總歸是要先和官府交涉的。我們既然已經先佔了理，就得把這個理佔全了，不能讓余家村子有任何空子抓我們的紕漏。」

「若是官府那邊也解決不了呢？」

「先給他們點時間，要是連官府都解決不了，那就只能硬碰硬，得讓他們知道，下游的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先禮後兵，你這禮數倒是做得周全。」蕭慕炎忍不住哼笑一聲出來，後頭這個主意才真像她的脾氣。「你放心，穿官服的那些個傢伙。唯唯諾諾不敢惹大事情，最怕的也是掉了腦袋上那頂烏紗帽。你把事情鬧大了來，他們壓不住，生怕上頭的人知道了，自然是要出面處理的。能不能處理的好，只是時間問題。」

「可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時間問題。」

他們家沒有田地，或許還好撐著。可是村裡的人大多數都以種田為生，現在村裡的田沒有水灌溉，根本就撐不了多久。日頭再這麼曬下去，田裡早晚會幹。「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做兩手準備。」

「你想自己去尋水？」蕭慕炎一下就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

林安也沒想到她心中的想法，竟然被蕭慕炎說了出來，點了點頭，「和官府交涉的事情，自然只能交給村長去做。至於水源的問題，與其一直乾等著那邊的消息，不如從其他地方也想想辦法。」

「山上的水。」

「居然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林安心裡又是驚訝了一番，要不怎麼說他是老狐狸呢，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光是能把人心裡的想法全都看出來。「我回來的時候其實就在想，幹嘛一定要靠著同一條河呢？我記得以前往往遇到這種大旱天氣，那條河的河水量一減少，村子里的田就得跟著遭一些秧。若是可以再尋到另一條水源，相當於村裡就有兩條水源的保證。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也就不會這麼捉襟見肘了。」

他們常常去捕魚的那條小河，雖然水量也不大。可是水卻是活得很，裡面還能游來那麼大的魚，絕非是在小溪流里長起來的，可見它的源頭，一定是條大河。

「我打算上山一趟，順著那條小河走一走，看能不能找到那條小河的源頭，若是地理位置合適，距離又不遠，倒是可以試著把那邊的水源引到村子里，」

蕭慕炎點了點頭，他一聽林安說出那句話，就大體知道了她心中所想，「這辦法雖然蠢笨辛苦了點，但卻不失為一個從源頭解決的方法。不過，能不能行，還得先找到水源才知道。」

「不管怎麼樣，也得先找了再說。」既然這個主意說出口沒有遭到蕭慕炎的反對，想來他也是覺得可行，林安便定了這個決心。「我打算儘早上山一趟，往水源頭找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引來水源。不知道具體有多遠，所以也不知道需要用多長時間。我希望……」

後頭的話林安還沒有說出口，蕭慕炎也已經知道她大概要說什麼，乾脆將林安的話打斷了開來。「我倒是挺願意幫你照顧無妄，不過我不會做飯，你也不怕你還沒回來，我和他就已經餓死了？哦，不過家裡那條狗倒是不用擔心，估摸著它是餓不死。」

「我會給你們留下一些……」

「行了，何必想的那麼麻煩呢，你不是還有一個姨娘和表哥在嗎？或者附近的鄰居，你把無妄放在他們那兒寄養幾天便是。這水源，我和你一起去尋。」

「你和我一起去？」

「後山深處不知道有多遠，多一個人總是多幾分照應。何況無妄若是放到其他地方去寄養，我就更不能一個人留在這兒。與其擔心會被其他人發現你金屋藏嬌，倒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我想無妄也會放心許多的。」

林安無奈地搖了搖頭，金屋藏嬌這詞他一個男人還真是用得不亦樂乎。

「我就不能一起跟著去嗎？」包子歪著腦袋，很是不高興。

「瞧吧。」蕭慕炎攤了攤手。「你這還沒走呢，他就已經開始嫌棄和我單獨呆著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兒子乖。」林安終於點了點頭，覺得老狐狸說的這個提議也算靠譜。「你就安心留在村子里吧，何況老大還需要人照顧呢，我們都走了他怎麼辦？他可是你養的，這事得你管。」

「好的吧。」林安把老大提拉了出來，小包子就算再無奈，也只能點著腦袋。強烈的責任心告訴他，他不能放下老大不管。「那我等著你們回來，你們可要快點。」

「放心，我們一定快去快回。」

林安就把包子放在胖墩家寄養，他和胖墩一向關係就不錯，胖墩娘親脾氣雖然爆了點，但心寬體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放在她那兒，林安還是放心的。

和胖墩娘親仔細囑咐了幾句，林安又準備了幾天的乾糧，也不耽擱，便和蕭慕炎一起直接上了山。

好在她剛到這個村子就發現了那條河，可以順著河流一路往著上遊走，也就不用擔心在山上抓瞎了。

把老狐狸這傢伙撿回家去這麼些天，林安還是第一次和他這麼單獨相處，不過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尷尬，「沒想到你居然會願意陪我跑這一趟？」

「我也沒想到，你會願意管這種閑事。」這的確有些出乎蕭慕炎的意料之外，「余家村子官府不會不管，只要等上一段時間，這沒水的事情就能解決，你家沒有田地對你不會有太大損害。這另一個水源即便找到也不一定能夠引到村子里，算是件吃力不太好的事。」

這事若是換了旁人，想必是不會花心思費力氣在裡頭的，她倒好，一包子全攬了過來。

林安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在一旁扯了根狗尾巴草拿在手裡轉了轉，「你應該見過死人吧？」

「嗯？」蕭慕炎沒有否認，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不過以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還有他這一身的好武藝，想來是見過的。

「我也見過，不是老死病死那種，而是天災人禍，那一個接著一個的屍體像是螞蟻一般壘在一起，人命如草芥五個字在那種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也只有在那時候，才會讓人知道活著這兩個字是多麼難的奢求。」

林安前世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面了，戰爭、天災，每一樣都像是拿著鐮刀的死神一般，輕輕地一勾手便要去了成千上萬的性命。

她見過被炸斷了手腳的人還在堅強地爬往安全的地方，乞求著有人能抬手將他從死神那兒爭奪過來。也見過無數的人為了一碗水一口吃食爭得丟了性命，那些恐懼祈求的眼神常常在她剛成為特工的時候變成晚上折磨她的噩夢。

雖然這樣的場面見多了，讓她變得更加冷血理智，連同情這種情緒都會是在思量正確合適的情況之後再出現。

可是、再怎麼理智，人的血終歸是熱的。

「那樣的場景見了一次已經夠了，我不想看到同樣的事在水鄉這個地方發生，與其一碰到大旱天氣就要幾個村子為了水的問題爭得頭破血流，想著誰也不能保證這一次搶得過，下一次也能有同樣的好運。倒不如就想想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件事，不必總留著這麼一個隱患。」林安微微聳了聳肩，語調也試著放輕鬆了些，「我沒有那麼多仁義道德，若是這事真成不了，我也不會奉獻我自己的水去救他們。不過若有希望做成，我會願意去試。就當我是為了我自己和林無妄，那些經歷和場面，我見過就夠了，我不想以後讓無妄也去經歷。」

林安說著這一番話的時候，蕭慕炎都一直偏過頭靜靜地看著她。要不是親耳聽到，確實令人很難相信這些話會是從一個拿著狗尾巴草隨意轉著的女子嘴裡說出來，聽上去不帶著一絲沉重的語氣，可蕭慕炎卻聽得出來，這些話是在她心裡扎了根的。

即便她口口聲聲說著是為了無妄，但蕭慕炎知道，她的心中藏著一個「義」字。

只不過，親身經歷過……

他唯一好奇的是，那些事情她怎麼會有經歷，在她的身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