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帝皇之術

京城，朝堂之上，二皇子坐在監國太子之位上。他距離這個位置，就差一走個程序了。

此時早已退潮，百官盡去，只有謝光熙這位老臣還留在金鑾殿上。二皇子看著這位三朝老臣，原以為自己見到他的時候會有許多問題，至少要讓謝光熙說個明白為何要跟自己作對。

但當二皇子看到謝光熙之時，他似乎就明白言語早已沒有意義。這是一個孤臣，不結黨不營私，無比忠誠的一位臣子。而這樣的臣子與自己作對，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他所效忠的那位對自己不滿意。

二皇子仔細想了想，然後問謝光熙說：「父皇，是什麼時候好起來的？」

謝光熙眼帘低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神不太好的老人，但聽到二皇子這句話，他便用欣賞的眼神看了看這位未來的太子。這位皇子確實不凡，自己一句話都沒說，他就已經猜到了真相。

怪不得之前的太子李乾不明不白就死了，李乾全靠佔了長子的便宜才當上這個太子，輪本事他卻是比李策要差不止一籌。

謝光熙恭謹地對二皇子說：「陛下之事，老臣不敢妄語。」

二皇子卻不管他，自顧自地說：「父皇的病應該不是假的，否則不會這麼多太醫都束手無策，就連皇叔祖都來看過父皇，也沒看出什麼不對。所以父皇的傷病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好起來了。

「現在想來，父皇確實很古怪，十七年前就早早就立了太子，就像是早知道自己會重病卧床一樣。果然沒過多久就重病，然後便是太子監國。這位兄長做得倒是不過不失，只是年幼之時不懂專權，等到我也長大了，才覺得我威脅到他的位置，才弄出這許多麻煩來。

「如今太子哥哥剛走，你這種老臣就敢與我對立，那顯然是父皇授意。也就是說，父皇從頭到尾都將朝堂之事看在眼裡，只不過一直裝病……不對，我那太子哥哥有多少本事我很清楚，他不可能想到親上前線鼓舞與蠻族談判來扭轉敗局的。是父皇親自提點他，要讓他繼續坐穩這個太子之位。

「所以，其實父皇早就好起來了，但卻一直裝病。他是一國之君，為何非要躲起來？他是在躲什麼人，十七年前……」

說到這裡，二皇子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十七年前發生了什麼大事，在武朝無人不知。兆陽王世子李大仁出生，卻被陰寒之氣入體，被斷定活不過周歲。兆陽王因此辭去職務，然後用盡所有辦法為李大仁續命。

這十七年裡兆陽王府幾乎是散盡家財，無數名醫與武林高手齊心協力，勉強讓李大仁活到了十七歲。要不是這位世子運氣好遇到了徐林，而徐林養了一隻能吐三昧真火的禍斗，怕是早已經下葬了。

而皇帝若是因為此事而裝病十幾年，豈不是說李大仁所中的陰寒之氣是皇帝所為？

二皇子被自己的推測嚇到了，當年他的父皇究竟是有多大的膽子，難道不怕兆陽王直接起兵造反嗎？

謝光熙嘆息一聲，他沒想到二皇子光是靠推測就能想到這麼多。只可惜十七年前定太子的時候二皇子年紀實在太小了，否則選了他當太子怕是早就天下太平了。

十七年前，老皇帝李峰還有雄心壯志，要成為這武朝最英明的一位君王。但從他登基之後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武朝有兆陽王，這位權傾天下的軍神，武朝七成軍隊都是他的嫡系，剩下三成都都對他敬若神明。

雖然兆陽王很能打，打仗能一路打到蠻族王帳那裡去。但這是兆陽王的功績，全天下都知道是兆陽王為武朝開疆擴土，是兆陽王讓老百姓安居樂業……什麼都是兆陽王，就連皇帝叫什麼名字都沒幾個人記得了。

李峰不能忍，他是要名留青史的明君，怎麼可以讓一個臣子搶走了所有的風頭。別等到百年之後，記載他這個皇帝的史書只有個生卒年，其他什麼都沒有，而兆陽王怕是有幾十頁，需要大書特書。

帶著這種想法，李峰看兆陽王便越發不順眼。而兆陽王論輩分是李峰的皇叔，加上性子驕傲，對皇帝也不假辭色，讓李峰越發的不滿。

成見越大，李峰就越覺得兆陽王這人擁兵自重，怕是心裡有造反之意。李峰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幹掉兆陽王，這樣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只是兆陽王權勢滔天，武功極高，李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殺死這位皇叔。

無數惡念在李峰心裡糾纏，讓他越發按捺不住，最後竟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到了一件殘破的仙人法寶。上面蘊含著極度陰寒的氣息，本想用這個法寶殘片來對付兆陽王，誰想到派出去的殺手沒能成功，這道陰寒之氣被兆陽王的妻子捨身擋住了。

兆陽王妃當場身亡，已經懷胎十月的孩兒也受到了陰寒之氣入侵，被斷定活不過周歲。

兆陽王怒極之下，親手將那殺手撕成了幾十塊碎肉。

李峰得知此事，嚇得六神無主。他日夜擔心兆陽王會殺上皇宮，將他也一樣撕碎。然而等了幾天，卻發現兆陽王根本沒空管他這個幕後黑手，正全心全意地用真氣為李大仁驅逐寒氣。

嬰兒的身軀無比脆弱，兆陽王必須要全神貫注，哪裡還管得了報仇的事情。拖了幾天，兆陽王沒空去找幕後黑手，李峰就趁著這個機會將所有留下來的線索都抹掉，但他自己也因為擔驚受怕而病倒了。

這一病可就相當嚴重，好幾次處於彌留的邊緣。沒人知道病因，自然也就無法對症下藥，李峰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只好指定自己最大的兒子李乾成為太子，負責監國。

後來，兆陽王為了李大仁的事情將所有職務都辭了似乎什麼都不顧了，李峰才稍稍安心，病情便有了好轉。但他不敢徹底好起來，生怕引起兆陽王的注意，索性就這麼一直隱藏在幕後了。

二皇子花了好長時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問謝光熙說：「謝總督，我最後只有一個問題。父皇他，究竟想要在天南做什麼？」

謝光熙還沒回答，二皇子就聽到一把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朕想要做什麼？當然是要讓武朝千秋萬代，讓天下知道誰才是武朝真正的皇帝。」

二皇子轉過頭，只見他瘦削得幾乎只剩骨頭的父皇正坐在龍椅之上，眼光灼灼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