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們這邊談笑的開心，那邊已經休息了許久的斐辰漪心疾卻是犯了，眼看著就要喘不過氣來。段氏連忙叫一邊的婆子背上她，去尋一直以來為斐辰漪治病虛舟大師。
眾人看到斐辰漪的臉色也是有些擔憂，便一同前往了虛舟大師的住所。然而虛舟大師作為慧源寺方丈空寂法師的弟子，不是任何人都能見到的，也只有身為病患的斐辰漪進了屋中，其餘人便是那送她進來的婆子都只能在院子里等著。
斐辰漪此時已經昏睡了過去，虛舟將手指搭到她的腕上，皺著眉吐出一個藥方子，叫一旁的小和尚去煎藥。
等小和尚急匆匆的出去了，虛舟這才雙手合十道：「女施主請睜眼吧，貧僧知曉施主的病情還不至於昏迷的程度。」
斐辰漪長睫微顫，臉上浮出一抹笑意抬眼看他：「你的醫術又精進了，如今我已然騙不過你了。」
虛舟嘆了口氣：「施主莫要再如此，叫家人徒增擔憂。」
斐辰漪看著他，眼中滿是歡喜：「那你可會為我擔憂？」
她等著虛舟回話，然而他只是站在那裡，無悲無喜，叫斐辰漪的那些期盼一點點被拉入了水底，那些歡喜也一點點褪去，變成空洞的蒼白。
斐辰漪也就那樣看著他，再不言語，卻又用一雙眼將他的模樣一點一點刻畫入自己的心裡。
說實話，虛舟著實是個清俊的青年。眉目如畫，最吸引人的正是那雙鳳眼，滿是聖潔與慈悲，不沾染半點世俗塵埃。
斐辰漪六歲見他，一瞬便沉入了那雙眼中。所以即便是知曉了他一顆佛心，卻仍是想要將他拉入這凡塵俗世之中，墜落萬載紅塵。
這屋內一時之間寂靜無聲，直到小和尚端著葯湯進來才有了些人氣。斐辰漪艱難的爬起身，一口一口的喝著那苦澀的葯湯，雖然一口喝下能叫人好受許多，然而她想要多看他幾眼，便不怕苦。
段氏在院子里等的心急，她最寵愛的是大女兒明漣，最心疼的便是自幼身體不好的辰漪。辰漪幼時她多少次從夢中驚醒去看她，就怕她無知無覺在夢中就去了。
所以越是看著明漣越是心疼辰漪，雙生子本該相似如鏡中影，辰漪卻因為生病越發的蒼白纖細，彷彿一陣風便能吹走一樣。
然而斐明漣卻是沒那麼多的擔憂，雙生子之間本就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感應，所以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斐辰漪的心意。況且隨著斐辰漪不斷長大，這麼多年的治療，她早就不是幼時那般隨時可能夭折的模樣了。
她有些心急，好不容易有機會和巡哥一聚，她不想為了斐辰漪在這裡浪費時間。看了一眼一旁的斐靈溪，她心中有了法子，便眉頭微蹙，再抬眼已是一副發愁的樣子。
她在段氏耳畔輕聲說：「娘，這吉時快到，我們需得快些去尋空寂法師做祈福法會，不能再拖了。」
段氏看了看天色，然而斐辰漪這邊她著實不放心，便對眾人道：「你們且先去尋空寂法師，莫要錯過了時辰，我在這邊守著辰漪便是。」
眾人紛紛應下，離開了院子。
祈福法會基本都是在後山舉行，倒是還有些路程，所以各自尋了平日關係不錯的姐妹一同走。
斐靈溪自然是隨著斐青瀾走的，沈雪言和她去的並不是同一處，帶著唐采櫻、葉春晟和季巡走了另一條路。斐明漣看了一眼記住了方位，便回過頭和斐黎汌說笑著。斐南潯並不參與她們的話題，她喜歡小孩子，便在一邊同姜氏一起照看斐月湖。
途中景色也算不錯，雖然不似春日百花盛開那般艷麗，茂密的山林倒是另有一番清幽，叫人心神寧靜。
行了約摸半個時辰，便到了一處平台，十幾位僧人矗立兩旁。最遠處是一位白眉老僧，本是在閉目養神，卻在眾人到達后驟然睜開雙目。
斐靈溪與他對視，第一眼覺得這位空寂法師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看起來也不過是位慈祥的老者。順著流程做完祈福法會，雖然沒有什麼異像，但至少她心安了不少。
然而空寂法師卻在臨走時對她說了一句：「恭喜施主了。」
斐靈溪愣住了。
空寂法師卻道：「施主已然成功度過了此生大劫，今後一生順遂，自然該恭喜。」
斐靈溪只覺得背後一股寒氣襲來，叫她不自然的點了點頭便下了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緊促感。
只有她明白空寂法師的話，她剛剛度過的劫數，可不就是八年後的死劫？她如今重活一世已然不會再次死在那兩人手中，自然也是度過了這場劫。
可空寂法師又是如何知曉的？
斐靈溪本能的有些懼怕，不過等到冷靜下來卻是覺得空寂法師佛法高超，怕他對自己的不敬心生惡意，便又轉回去道了謝。
空寂法師像是早就知曉她會回來一樣，仍是面帶微笑的等在原地。她來得及，先是站在那急促的喘了幾口氣，等氣息平順這才恭敬地行了一禮。
「小女子方才唐突了，望法師見諒。」
空寂法師坦然道：「女施主不必多禮，貧僧也不過與施主結個善緣罷了，望施主來日能助我那徒兒一次。」
斐靈溪愣了愣：「您說的可是虛舟大師？」
空寂法師道：「正是。」
斐靈溪不覺得她能夠幫虛舟什麼，但看著空寂法師的雙眼，她仍是答應了下來，一頭霧水的下山。因著她這一來一去，其他人早就沒了身影，她還需要知曉斐明漣的去向，自然不能再耽擱。
想必此時的斐明漣已經去尋季巡了吧，畢竟祈福法會之後便能各自在寺中遊玩，寺中人數繁多，若是無意哪裡能注意到她去了何地。
空寂法師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這一切都是劫數啊……」空寂法師看向虛舟院子的方向，說的話卻是對著已然離去的斐靈溪，「世間氣運此消彼長，終究有人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