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冒牌女婿的自我修養

人生第一次被「稱讚」善良，聽到譚璇帶笑的口吻，江彥丞忍住沒說出口的話，低頭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解釋道：「聽起來譚小姐是用全部的家當買了我的婚姻，如果我不善良一點，萬一譚小姐真的餓死，作為法律上的丈夫，我也許需要承擔刑事責任，不是嗎？畢竟法律並不管我們是不是有過契約。」

譚璇挑眉，逗他：「要這樣說，那你不是多了一個累贅？不僅要小心地掩蓋我們的關係，還要關心你的契約妻子會不會出意外，會不會餓死、渴死？」

江彥丞微笑，一臉認真：「我認為這就是契約精神，世界上很多事得來都不會太容易，既然簽了合同，就應該有一定的約束力，不然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很多人會覺得心安理得。所以，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你的健康、困難以後都是我關心的部分，但我並不認為因此多了一個累贅。如我所見，你很理性，也很聰明，不會是累贅。」

江彥丞用這種嗓音說話，很有一種德高望重的法官的味道，秉持著理性、公正，一本正經地講述他對契約的理解，甚至變相地誇讚了她的好品質。

譚璇一時竟無言以對，反駁不了，根本找不到反面論據。

「你……學的是法律？」譚璇忽然脫口而出這一句。

江彥丞的眉微微一抬，他的笑容又深了幾分，那張受了傷貼著創可貼的臉居然神采飛揚起來，他看著他被忽悠懵了的妻子，笑道：「我只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商人。」

見江彥丞手裡還捏著那張卡，譚璇只好道：「好吧，江先生，如果有一天我快餓死，我會提前向你求助，請你到時候再慷慨地救助我，現在嘛，我應該還是能自力更生的。」

一個人說要管另一個人的溫飽或健康，多數不過是口頭說說，譚璇自認為給了江彥丞很好的台階下。

果然，江彥丞沿著台階往下走，點了點頭，一邊將卡插回皮夾里，慷慨地笑道：「好，反正我就住在對面，你可以隨時過來。」

譚璇禮貌地和他說再見，心道自己應該不會悲慘到那種境地，才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包包里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媽媽。

譚家的婚禮還沒有結束，媽媽找她做什麼？

現在只要一接到任何來自她的親朋好友的電話，譚璇的心裡就一陣陣的空曠，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失去了什麼。

「媽，怎麼了？」

接起電話，媽媽林清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仍舊是溫柔的江南女子的婉約嗓音，可從聲調上聽來，她分明是壓抑著惱怒，責問譚璇道：「小璇，你在哪？和誰在一起？」

這口吻真像應對夜不歸宿的高中生，譚璇回頭看，見正要開801房門的江彥丞停住了腳步，也回頭在看她。

譚璇如實回答：「我和……男朋友在一起啊。」

林清婉在電話那邊燥了起來，壓抑著情緒，警告道：「小璇，女孩還是要自重，尤其是你現在讓爺爺奶奶不滿，你爺爺未必就喜歡你現在的男朋友，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譚璇的心涼颼颼的，她帶著叛逆的情緒反駁道：「媽，我已經放棄陸翊了，我一點都沒有再去糾纏他，衷心祝福他和六姐幸福。我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現在我有男朋友，我帶他見家長，到底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了？」

林清婉的聲音不穩，隱約要哭出來：「小璇，每一次你都這麼奮不顧身，考慮過後果嗎？你一個不小心，女孩子的名聲就毀了！你和他進展到哪一步了？」

如果連奮不顧身地去愛都算是錯，她的確已經無葯可治，她那樣熱烈地愛過，換來一個所謂的殘破的名聲。如果能得到愛人，名聲算什麼？

譚璇的臉上都是絕望，她的眼睛盯著地面，笑著說道：「上過床了，媽，退不了貨了。」

林清婉聽完她這句自輕自賤的話，心都碎了，她沉默了好幾分鐘，才咬牙道：「他在是吧？小璇，你讓他接電話！」

江彥丞要是已經進屋了，譚璇也許還可以忽略他，可他不僅不進去，還站在那裡看著她，彷彿很擔心她遭遇家人的刁難。

現在，媽媽讓他接電話，男女朋友一曝光，果然麻煩重重。

「媽，讓他接電話幹什麼？和他沒關係，都是我整出來的事。」譚璇不打算讓江彥丞再攪合進來。

江彥丞在聽到譚璇說那句「上過床了」時，眼皮跳了跳，上帝作證，他至今最親密的行為不過是抱過她、蜻蜓點水般吻過她的額頭，可真夠冤的。但不可否認，他的心裡蕩漾了一下，腦補出無數個帶顏色的畫面。

在聽到譚璇下一句，江彥丞自發地邁開腳步走上前去，善解人意地指著譚璇的手機道：「不如讓我來說兩句？」

譚璇已經不抱希望，完全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她將電話遞給江彥丞，甚至也不關心他怎麼對她媽媽解釋，上半身倚靠著自家的門，等著聽江彥丞說話。

江彥丞接過譚璇的手機放在耳邊，偏頭看了一眼冷漠的譚璇，唇邊卻泛起了一絲微笑，彷彿電話那邊的人能看見他的恭敬和示好，開口道：「媽，您好，我是小江。」

譚璇聽到他喊「媽」，好看的臉上都是震驚，眼睛瞪大盯著江彥丞。

江彥丞彷彿沒看到譚璇的表情變化，繼續喊道：「媽，我知道今天給您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但請您相信我，我對譚璇是認真的，我很愛她，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照顧好她的餘生。」

電話那邊的林清婉估計也被這兩聲「媽」喊懵了，哪有人一上來就喊「媽」的，要麼就是情場高手，要麼就是真的情到深處難以自拔。

所有的丈母娘對乖順的女婿都恨不起來，武力值也一降再降，等林清婉回過神來再開口，已經是溫和的語氣，但她說的話還是理性：「愛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你和小璇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也許只是一頭腦熱，你們年輕人太容易衝動。還是不要這麼快叫媽，叫我阿姨就好。」

江彥丞還是維持得體的笑容和音調：「阿姨，我說的話都是經過謹慎思考的，而且，我今年二十八歲，即將三十而立的年齡，並不是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我知道可能我和譚璇認識的時間太短，您不太信任我，但請給我點時間，讓我證明給您看。當然，這不是賭局，是我對譚璇一生一世的承諾。」

林清婉顯然被這番不卑不亢又不驕不躁的承諾打動了幾分，但她仍不放心，於是道：「聽小璇說你們已經是最親密的關係，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有幾分擔當，在不能給她穩妥可靠的婚姻之前，不要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傷害。你懂我的意思？」

林清婉說得太委婉，江彥丞卻一點就通，他轉頭看向譚璇，略尷尬似的回應道：「阿姨請放心，如果她不想要孩子，不想未婚先孕，我會盡量做好措施，一切都由她做主。」

聽完江彥丞這句話，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完全是配合她的胡說八道。譚璇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轉身將頭抵在房門上，想一頭撞死算了。

「好，是，阿姨再見。」

江彥丞終於掛斷了電話，見譚璇背對著他面壁思過，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在半昏半暗的樓道里只覺得她的背影可愛極了。他很想伸手抱她，又不能顯得太急迫像耍流氓，只好忍住。

他在她背後，撫著她疑似情侶的手機殼，道：「抱歉啊，我也不知道阿姨怎麼會那麼問，就胡說八道了，說得我心裡挺虛的，你別放在心上。」

譚璇轉過身，臉上那才叫一個虛，她咳嗽了一聲想化解尷尬：「那個……我才是胡說八道，多謝你給我解圍啊。但其實你不用演得那麼逼真，你太逼真了，以後咱們散了怎麼收場？我媽肯定會受不了的。」

陸翊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太好了，忽然變成陌路人，無論譚璇還是媽媽林清婉都接受不了，傷痕多少年也抹不去。

對於她說「散了怎麼收場」這句，江彥丞沒接話，將手機遞還給譚璇，笑道：「一時入戲了，沒想到演得你不滿意。我覺得對父母來說，還是要給點安撫的，你剛才對阿姨的態度有點沖了，阿姨應該挺傷心的。」

被一個不太熟的陌生人教訓，譚璇竟也沒覺得不舒服，江彥丞說話太有分寸，不會指手畫腳她的生活方式，也沒有教科書式的批判她的不對，譚璇接受這樣朋友式的忠告。

她仰頭沖江彥丞笑：「謝謝，你的演技我給一百分。但可能你給自己埋下了一個定時炸彈，我怕我媽後面會繼續麻煩你，因為她不是一個輕易相信別人的女人，你的承諾越好聽，她越不信。」

江彥丞挑了挑眉，並沒有意外，只是點頭笑道：「那也沒什麼，反正我也不太忙，提前學習一下怎麼伺候丈母娘，也許對以後的婚姻更有幫助。我反而要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