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砰！

話音落下，隨著一聲重響，女人的雙腿一彎，對著不遠處的病房，重重地跪在地上。

那個房間里，躺著身為植物人的宛若。

許清芷低著腦袋，垂落的髮絲遮掩了她白皙的面容。因為太過用力，膝蓋處傳來了陣陣疼痛。

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裡不斷打轉，許清芷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刺進掌心肉里，才勉強使淚水沒有流下。

又有誰能想到，曾經養尊處優的許家大小姐，有朝一日，竟然為了金錢，給別人下跪？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明明，差點害死宛若的人不是她！

可為什麼，她要承受這份不屬於她的罪孽？

思緒湧上腦腔，許清芷快要承受不住了。可她還是倔強地咬緊下唇：不，許清芷，你不能放棄。為了父親，為了許家……

她強撐著的身軀，抬起頭，看向了面前高傲的男人。

「御言琛，我跪了。」

她的話語裡帶著顫音，卻又帶著一種不服輸的倔強。

「現在，你滿意了嗎？」

「滿意？」御言琛嘴角冰冷的笑意似乎加深，「許清芷，是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認為，僅憑這些，就能讓我滿意？」

「什麼？」

許清芷一頓，與此同時，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她的心頭。然而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連串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一群記者，不過是短短几秒，就將她圍得水泄不通！

無數個閃光燈和攝像頭對準了跪在地上的她，剎那間，許清芷的臉色，頓時變得雪白！

「許小姐，你今天在病房前給宛若小姐下跪，是承認了一年前的罪行了嗎？」

「許小姐，你當初害宛若小姐，是出於嫉妒嗎？」

「許小姐……」

不，不是這樣的！

許清芷的腦海里一片錯亂，她撲騰著想要從地上站起來，一隻穿著名牌皮鞋的腳卻狠狠踩上了她的膝蓋，將她強行按在了地上。

而攝像頭，輕而易舉地拍攝下她跪下的場景。

許清芷痛呼著仰起頭，看到的就是腳的主人——御言琛晦暗而又陰森的眸子：「許清芷，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是你……」許清芷沙啞出聲。

「沒錯，是我將記者叫過來的。」御言琛的話語，是那般讓人心痛，「我要讓你在所有人的面前親口承認，你就是殺人兇手！是你差點害死了宛若！」

一股涼意從頭澆落，讓許清芷的身體，從頭到腳，徹底發冷。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算計好的！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她承擔罪名！為他最愛的女人——宛若報仇！

她愛了他這麼多年，到頭來，所有的一廂情願，只不過是一場易碎的笑話！

在他的眼裡，自己永遠只是個殺人兇手！

御言琛，你好狠、好狠的心啊！

許清芷的雙眸逐漸黯淡，最後化為了一片死灰。最終，在萬眾矚目下，她頂著近乎死人的臉，徐徐地、顫顫開口：「御言琛，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

「那你之前答應我的，許家……」

「許家？」沒等女人說完，男人就開口了。他冰冷嘲諷的嗓音，讓許清芷的脊背一僵，「許清芷，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認為，我會幫助一個殺人犯？」

許清芷驚呼出聲：「你明明答應我……」

這時，一串喧鬧聲打斷了她的話語。她下意識向聲源望去，只見一群醫護人員推著一個病床奔跑而來，而病床上那張熟悉的、蒼老的臉……

與此同時，御言琛的聲音在耳側浮現：

「而且，我想，你們許家現在也不需要這五千萬了。」

「爸爸！」這一刻，許清芷快要聽不清那個男人的話了。她的眼裡，只剩下病床上那個滿臉是血、毫無聲息的人！

那是她的父親啊！

最後一根繃緊的弦被徹底衝垮，醞釀許久的淚水終於按捺不住，從眼裡噴涌而出，打濕了她的臉。

她想要衝上去，可是人群中忽然擠出了幾個警察，直接將她扣住：「許小姐，經證實，你和一場故意殺人案有牽連。」

「你被逮捕了，請和我們走一趟吧。」

「不，不要！」許清芷流著淚，語無倫次地開口，「求求你們，等一下好不好，我的父親他……」

「很抱歉，許小姐。」警察搖了搖頭，「就在十五分鐘前，您的父親從十六層高樓上墜落自殺。」

「許家，已經沒了。」

世界似乎都被撕裂了，許清芷呆愣在原地，任由警察拉扯著她的身子，任由那個躺著父親屍體的病床，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

她的父親，死了。

最後一根稻草被折斷。她的腰肢，徹底被壓垮。

淚水徹底模糊了她的眼，她的眼前，似乎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不，我不相信！」許清芷喊著，她想要掙扎開那些警察的束縛，想要衝上去，親眼看看究竟。

她是多麼希望，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夢境。

然而，她最終失敗了，所面對的只有警察冷漠的表情：「抱歉，許小姐，我們秉公行事，時間緊急，還是立即和我們走吧。」

「我說了，放開我！」許清芷的眼裡迸射出傷感而又狠厲的光，「就算是重刑犯，你們也沒有強迫他們不見家人的權利！」

警察頓時啞然無言，他們呆愣愣地看著女人。這個時候，他們才恍然意識到。他們抓的，不是一個無辜脆弱的軟弱女人，而是曾經盛名在外的，許家大小姐！

最終，一群人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御言琛。

這個時候，就算許清芷再傻，也明白了，這背後的主謀，到底是誰！

這個男人，讓自己身敗名裂還不夠，甚至連讓自己見父親最後一面的機會，都要剝奪？！

這個男人，怎麼能那麼無情？！

「御言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許清芷怒吼出聲，「在你眼裡，我對不起你，可你憑什麼這麼做？！」

「你還是不是人？你還有沒有感情？！」

只是，對於女人的斥責，御言琛的眼裡沒有半點動容，那張俊臉反而更為冷酷嘲諷：「許清芷，當初你害宛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個場面？」

「既然當初你能狠心對宛若下手，這一次，我也能狠心，讓你連你父親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御言琛！你這個混蛋！」

許清芷尖叫出聲。

這麼多年，她究竟愛的，是怎麼樣的男人？！

許清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警車的，在警車行駛之前，她下意識看向了窗外。御言琛正站在那裡，男人的身形挺拔，那張臉，依然俊美得能夠讓任何女人心動。

可是現在，她的那顆曾經對他痴迷不已的心，只剩下一片死寂。

「御言琛！」許清芷忽然出聲，「一年前，你執意娶我，是不是，等的就是這一刻？」

女人絕望的面容映入眸子，御言琛的眼裡似乎閃過了什麼，可是最終，盡數化為了唇角的譏笑：「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

原本乾涸的淚水再一次從許清芷的眼裡湧出，她的眼白布上了細細的紅血絲，顯得猙獰而又絕望：「御言琛，你真是個人渣。」

男人的面色一變：「人渣？許清芷，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別忘了，這一切，都是你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好一個罪有應得啊！

她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根本不愛她。就連當初娶她，也只是為了報復。

而為了這可笑的愛情，她到底付出了什麼？

青春、清白、甚至還有……父親的性命！

御言琛，你可以不愛我。可是，你怎麼能那麼狠？！

蒙蔽天空的烏雲下，警車緩緩發動。在車子即將行駛而出的那一刻，許清芷張開口。她似乎用盡了全身上下的力氣，灰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每一個字眼都似乎帶著血：

「御言琛，我恨你！」

過去所有的愛都支離破碎，余留的，是滿腔的怨恨！

「如果可以，我寧願這輩子都沒愛上你。」

「如果可以，我寧願和你……誓死方休！」

女人歇斯底里的聲音緩緩消散在了天際之中，看著飛快離去的警車，不知為何，御言琛的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浮現出許清芷滿那雙燃燒著仇恨火焰的眼睛。

不知為什麼，他恍惚覺得，似乎有什麼，要徹底離自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