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看不到人就不走

燕昭公主金枝玉葉，天之驕女，從小就是一個愛笑的人兒。

在家人們的印象里，她不但是家族裡唯一的女孩兒，也是家族裡的開心果。

年紀足可以當他父親的皇帝大堂兄第一次抱她是在她滿月那天，她朝他來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嘟噥聲，外帶一個笑臉，把他皇帝大堂兄哄得心都化了。

按理說，不過一個月大的嬰兒，根本不會笑，不過是恰好嘟噥的時候咧開嘴，可這位自小就盼著有妹妹的皇帝陛下頓時樂開了花，不顧反對，直接冊封了小堂妹為燕昭公主。

又按理說，皇帝一高興，冊封堂妹為公主也是可以有的事，可偏偏，這位堂妹是他叔叔的女兒，他的這位叔叔身為攝政王，掌握著大明朝半數權利，他的女兒被冊封為公主，就有點微妙了。

鳳岐山當時也是拒絕的，朝臣中挑撥他們叔侄的君臣關係大有人在，他女兒冊封為公主，他這個親爹是不是想當皇帝啊。

鳳岐山和鳳湞陽雖然是叔侄，也是君臣，可他們的關係只有親近的人知道，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完全沒有外人猜測的有所隔閡。

叔叔比侄兒大兩歲，都是身子骨不太好的，被養在臨泉的行宮，十歲以前，都沒有回過臨安，鳳岐山帶著鳳湞陽在行宮裡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把身子骨鍛煉的棒棒，感情自是深厚。

鳳湞陽的父親是大明的皇太子，也是個病秧子，偶爾去行宮養病，看著自己的親弟弟跟兒子要好的比親兄弟還要親，臨終的時候拉著鳳岐山的手，要他一定要保住兒子的命，即便不能當皇太孫，也一定得讓他活下去。

鳳岐山自是滿口答應，不用這位大了將近二十歲的長兄囑託，他也會盡全力保護好他鳳湞陽。

不過，太子過世后，他的皇帝父親倒是立即冊立了大侄子為皇太孫，在他風燭殘年大限已到之際，終於下定決心剷除奸佞徐氏一黨。

可惜，為時已晚，奸佞雖除，大明卻是內外交困，等待皇太孫登基以後，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他被封為攝政王，若是四海安定的情況下，他肯定是要拒絕的，可是，那時的局面，他不得不將大明一半的責任扛在了肩上，與情同手足的大侄子一起收拾先帝遺留下來的這副千瘡萬孔的局面。

皇帝鳳湞陽的身體就是登基后的那幾年給折騰壞的，沒日沒夜的熬著，等大明稍微恢復了一些元氣，他的身體卻垮了，每當入冬，都會大病一場。

這兩年更是一年有大半年病著，怎麼調養都調養不回原來的好身體。

千靈去保國寺祈福，首要的也是為這位皇帝大堂兄祈求身體康健，二來才是祈求大明國泰民安。

可誰曾想，竟有膽大包天的人敢綁架她。

剛進了內室要就寢，婢女來報，宮裡來人了，由王爺親自陪著，候在聽雨閣，非得見一見公主才回去復命。

千靈心裡想著大概是皇帝得知她被綁架的事了，之前每次來她這裡傳旨的都是皇帝身邊的郭公公，估計今天也是那位。

被春蟬和小丫伺候著穿上外出見客的衣裙，長發簡單的挽在腦後，用簪子固定住，再戴上一支鳳釵步搖，清爽簡約。

從白玉軒到聽雨閣有一條長廊連著，春蟬生怕主子凍著，把白狐皮的斗篷給她披上，一邊吩咐著婢女們暖手的小銅爐準備好。

千靈覺得自己還沒那麼嬌貴，拒絕接過暖手小銅爐的好意，柔聲道：「這麼一點路，去讓郭公公看上一眼就能回來，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

未等春蟬有反應，把手交給小丫，催促著她快些走，早去早回，好早點休息。

春蟬默默跟上，心裡還是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主子和從前有點不一樣了。

她這是在掩飾心中的恐懼嗎？

在小丫的攙扶下，千靈到了聽雨閣，看見攝政王正端著茶杯跟對座一個面色白凈的中年男子談笑風生，見她來了，那男子起身，上下一打量，伏地行禮。

「奴婢給公主請安。」

聲音尖細，面相和正常男子無異，一開口就能認出來，這位是公公，千靈也不知自己內心一陣恍惚是什麼感覺，她居然見到了真實的……公公。

「郭公公免禮。」

千靈極力穩住心神，按照記憶里的做法輕捏了下小丫的手，小丫忙跑過去含笑將皇帝身邊最得力的人扶起來，笑問道：「郭公公，今兒您給公主又帶什麼好玩好吃的來了？」

「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見面就跟郭公公討要東西。」千靈故意輕斥道，可是她的嗓音嬌柔，即便是責備，說出口來也像是嬌嗔。

然後，她自己又把自己給弄得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看情形，首先得讓靈魂適應了這副軀體才好。

「奴婢來公主這裡，自然是陛下差遣來的。」

郭公公笑意滿面的彎下身子，將自己帶來的食盒遞給小丫。

「陛下賞了公主一盤糖醋鯉魚，還請公主親口嘗過，奴婢好回宮復命。」

皇帝大堂兄經常將他喜歡的一些吃食分一點出來送到她這裡來，郭公公的到來，並無什麼奇怪的地方。

可是，千靈卻明白，送吃食來不過是個借口，郭公公真正想要的是親眼看見她安然無恙，才好回去復命。

被春蟬扶著坐在主座上，小丫將盤子放下后，糖醋鯉魚還冒著熱氣，她倒是微微有點怔楞。

「皇兄這麼晚才用膳？」抬起臉來，心裡對這個大明皇帝充滿好奇，倒是個勤勉的皇帝。

郭公公將她臉上的神情讀作「關切之情」，賠上笑臉回道：「皇上晚膳只用了一點點，方才覺得肚飢，想吃點酸的，便命人做了這道糖醋鯉魚，用了以後，覺得尚可，便命御膳房重新做了一條給公主送過來。」

一番鬼話。

千靈心裡冷笑一聲，鳳千靈原本是打算在保國寺里守夜祈福的，皇帝早些時候就知道的。

張開嘴將小丫夾過來的魚肉含進嘴裡，酸酸甜甜的味道，不是她喜歡的，可這魚是皇帝送的，不好吃也得說好吃。

「味道確實尚可。」

若是按照她的做法，鯉魚裹上一層泥巴，直接架在火上烤，等熟透了，剝去烤乾的泥巴，香氣四溢，口水都能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