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超度
「你剛才的故事還沒有說完。」鍾叔道。
老頭有些為難,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啥,你們別把我說的事告訴校長,他會開除我的,這是我們學校的秘密,剛才說多了。」
李大民道,你放心吧老爺子,我們都是社會人,這點事還不知道嗎。
老頭道:「那一班學生死得差不多了,怪事出來了。我能到這幹活,就因為上一個值班老頭說什麼也不幹了,那天晚上他在學校打更,把電都關了,可偏偏有個班級還亮著燈。他過去察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燈光冒出來的那個班級,正是水庫死絕了的班,全班人全身都濕淋淋的,整個教室都霧氣瀰漫。當時把他嚇得,差點心臟病犯了,趕緊跑回傳達室。第二天他告訴別人,這消息傳開了,然後他就被校長給辭退,說他妖言惑眾還要追究責任,他說正好不想幹了,就算校長八抬大轎,一個月一百萬來請他,他也不幹,還想多活兩年……」
我們面面相覷,沒想到這所學校藏著這麼多的秘密,有這麼多的冤魂。
我們三人從傳達室出來,正到了課間休息,全校學生都出來放風。我們走在塑膠跑道上,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頭暈腦脹,陽光下塑膠散發著極為惡劣的氣味,能看出這些孩子都蔫頭耷腦的,很少有說笑打鬧的場景,一個個像是打了蔫的雞。
他們正是最活潑好動的年紀,可在被嚴重污染的環境下,青春的活力似乎被抽光了。
我們進了教學樓,打聽之後,到了三樓的校長室。敲門進去,校長正在辦公室澆花。辦公室很大,有一面落地窗,擺著很多植物,顯得寬敞明亮明媚動人。不過,這麼大的辦公室卻十分空曠,只有中間一張碩大的辦公桌,和幾把靠牆放置的沙發。
看到我們來了,校長過來握手,這是個大概五十齣頭的中年人,頭髮打著髮蠟,收拾的就跟狗舔似的,戴著金絲眼鏡,身上有一些文人氣,但更多的是一種市井氣。
他上下打量我們,眼神中有疑惑,但禮數不缺,讓我們坐在沙發上。他拖過椅子坐過來,「三位,抽煙不?」
鍾叔翹著二郎腿,目光森森,盯著校長。
校長不敢和他對視,輕笑一下:「我姓曹,三位怎麼稱呼?」
鍾叔道:「我姓鍾,是風水堂的老闆。」他把名片遞過去,看他的意思壓根就沒想介紹我和李大民。
「你好你好。」校長恭恭敬敬:「今天過來是什麼意思?」
「你們學校有很大的問題,」鍾叔說:「有人和我提過,我這才從市裡過來。」
「哦?」校長眨眨眼:「誰介紹來的吧?」
「誰你就別問了,日後自會有人和你來認。」鍾叔含糊過去:「我也是趕人情來的,要不然大熱的天,也不會從市裡過來。」
曹校長雖然很疑惑,還是抱著再看看的態度和我們聊天。鍾叔直接切入主題:「我看過你們學校的風水狀況,很不理想,而且我相信你以前見過其他的風水先生,但效果並不好。」
曹校長嘆口氣,慢慢說:「是不太好。我聽他們的意見做了很多的措施,感覺越來越糟糕。先前那個姓陳的大師就讓我重修操場,鋪塑膠跑道,說是塑膠吸陽氣,操場又是學生們活動的場所,培育陽氣,可以壓制那些陰氣。我好不容易從上面申請下來了資金,找施工隊把操場翻新,可效果你們也看了,塑膠那個味道很長時間不散。不光學生們叫苦,老師也不樂意,味道沖的夏天不敢開窗,嚴重影響教學質量……」
說到這,他看看我們,試探著說:「你們不會是上面派下來的吧?」
鍾叔把褡褳打開,從裡面掏出羅盤、符咒還有一些毛筆和瓶瓶罐罐:「我就是幹這一行的,如果是冒充的,隨身的法器怎麼會準備這麼充分?」
曹校長點著煙,眯著眼看我們:「那你們的目的是什麼,弄兩個錢花?」
「我們來這裡不要金錢的回報,」鍾叔說道:「一是朋友相托,二是我有一個好友的親戚是貴校的,發生了意外,我來也是為了超度她。」
曹校長眼睛亮了,收起了怠慢之心。
我在旁邊觀察,鍾叔說話辦事很有范兒,一看就是江湖前輩,那氣場曹校長拍馬都趕不上,他剛才推心置腹說了這番話,說到曹校長心裡了。
校長嘆口氣,把煙掐滅:「大師啊,你是高人,實不相瞞,我們後面的教學樓廢了快十年了,就因為出了那件事,學校就一直不太平。學校想把那教學樓給拆了,可只要一動手,甭管是白天還是晚上,肯定會有超自然的現象出現,有一次突然無故冒出大風,把周圍圍著的鐵皮牆都給吹走了,然後風就停了,你說邪不邪門。現在的學校要不是升學率還挺好,早就沒生源,我也成光桿校長了。」
他苦笑:「自從來這裡當校長,仕途不順,家裡也不讓我安心,就是這裡的倒霉風水,讓我這麼倒霉。」
我實在忍不住道:「你說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是不是那一個班級的大巴車落進了水庫?」
曹校長臉色不好看:「那都是謠言,什麼大巴車,不過就是一輛小麵包,上面就四五個學生,出去玩的時候發生了車禍,沒那麼邪乎,這都是那些人造的謠。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比這次車禍要早,學校里發生了一件大事。從那天開始,什麼都不順了。」
鍾叔問什麼事。
曹校長道:「很多年前,有個女同學,受不了老師的批評教育,然後穿著紅裙子跳樓自殺了。」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我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問道:「她是不是叫陳倫?」
曹校長臉色不好看,緩緩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半天沒去點,「嗯」了一聲:「應該是叫這個名字,你們都知道了?」
鍾叔道:「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超度她的冤魂,只要超度了,她就能離開這所學校。她一走,你們就可以拆掉那所舊教學樓,風水眼打開,陰氣散發,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至於塑膠跑道,那就更簡單,可以不用法術,用一些環保材料重新翻修即可。你們學校所有的問題都是一環套一環,其最根本、最源頭的問題,就是那個叫陳倫女生的超度法事。」
曹校長看著鍾叔,鍾叔和他對視,一時無人說話,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和壓抑。
大概能有個兩三分鐘,曹校長點點頭:「可以超度,但是要秘密進行,傳出去不好。」
「沒問題。」鍾叔道:「能不能先領我們到現場看看?」
曹校長把煙掐滅,「我就不過去了,我讓辦公室主任帶你們去。」
他走到辦公桌前打電話,趁這工夫,李大民輕聲說:「鍾叔,這個曹校長好像有心事。」
「冤冤相報,這裡面有事,」鍾叔說:「因果循環誰也跑不了。」
「鍾叔,你什麼時候成風水堂的老闆了?」我問。
鍾叔笑:「給女兒開網店,只是我的表面工作。我確實是市裡易經研究協會風水分會的顧問老師,這個身份不虛,可以隨便打聽。」
我和李大民面面相覷,李大民道:「咱們江北市還有這麼個協會?專門研究易經的?」
「你們兩個不知道的事多了,」鍾叔淡淡道:「小年輕的,還是要開拓眼界。」
這時,辦公室有人敲門,校長喊了聲進來,外面走進一個白襯衫藍褲子笑眯眯的中年男人,看到校長笑容可掬,說校長,我來了。
曹校長指指我們:「小金,你帶著這三位師父去老教學樓看看,他們是貴客,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中午留著吃飯。有什麼事及時彙報。」交待完,他過來致歉:「我一會兒鎮上還有個會,失陪了。」
鍾叔站起來和他握手,緊緊盯著他:「校長大人,解決那女生的事其實就是解決你的事,希望你好好配合,解開這個心障。」
曹校長聽不大懂,勉強笑了笑,說了聲電話聯繫,夾著公文包先走了。
這位姓金的主任,真是天生就長個討好領導的笑模樣,不笑不說話,那麼大歲數還奶萌奶萌的。笑容可掬:「三位,請跟我來,我領你們去看看老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