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請辭
第204章請辭
次日早起,朱由校稍事梳洗,就神清氣爽的到御書房理事,渾不知張嫣的心情是如何糾結。可好景不長,隨著內閣首輔方從哲的到來,朱由校的心情也迅速變得低落下來。
「昨天混亂中還死了兩個宗室?」朱由校一臉錯愕的看著方從哲,突然覺得牙根隱隱發痛起來。
「那兩個宗室也是喜好讀書之人,乘著宗學放假,就相約到孔廟附近買些文具,卻不想……」方從哲滿臉苦笑,昨夜小吏向他彙報的時候,他也覺得意外。可這兩個宗室子弟的家僕在遇難人群中找到了屍體,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即便是兩個遠枝子弟,也由不得方從哲從中遮掩,只好據實上報。
「真是晦氣。」朱由校憤憤不平的罵了聲,卻不知道去怪罪誰好。
宗學是去年新組建的一所學校,招收的都是十到十五歲的皇族子弟。朱由校對此很上心,曾頒下旨意要求各地宗藩把適齡子弟都送到京城來。並專門為宗學制定了制度,選定了學習科目,務求培養出一批優秀的皇族人才。
可和皇帝的熱衷相比,宗藩和大臣們卻對宗學不以為然。宗藩們認為這是皇帝想收人質,文臣們卻認為大量的宗室子弟聚集京城,必定會驚擾京城百姓。
但朱由校決心已下,豈容的別人呱噪,宗學就在一片反對聲中建立了起來。為了不讓大臣們看自己的笑話,朱由校還特意選了幾個方正剛直之人去主持校務。
可朱由校萬萬沒有想到,這千防萬防,還是出了疏漏。
一時間,君臣二人都沉吟不語。
良久,方從哲抬起頭來,向皇帝從容奏道:「萬歲,昨日上元節儒生鬧事,以至於宗親受害,都是臣這個做首輔的輔政不當。臣願引咎辭職,以慰民心。」說著,方從哲就跪了下去,並將自己的官帽取下,高高呈上。
「先生這是作甚?」朱由校勃然大怒,「召宗室子弟入京讀書是朕的旨意,誤了子弟性命是朕照看不當,縱使有所怪罪,也是朕的不是。難道在先生眼中,朕是個不敢承擔責任的人嗎?」
「萬歲是大明天子,豈能授小人口實。」方從哲卻臉色不變,視皇帝的怒色而不見,「罪臣是內閣首輔,不能為君分憂,致使宗親遭此橫禍,自當向陛下請罪。」
朱由校凝神看向方從哲,臉色卻瞬息數變。
依著朱由校這幾年執政當國的經驗判斷,死了兩個宗室子弟根本算不了什麼大事,只需要朝廷好言勸慰一番,就可以輕易化解,根本就不用朝廷大臣引咎辭職。當然,若是皇帝想趁機發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如今的情況卻是內閣首輔要主動引退,而且是在自己好言勸慰之後,這讓朱由校有點迷惑不解。若不是這幾年和方從哲君臣相得,覺得方從哲不像是在作偽,怕是早就疑心四起了。
察覺皇帝的臉色不善,方從哲雖是臉上不動聲色,可心中也確實一陣心虛。
對方從哲來說,請罪致仕也是萬不得已之事。
自萬曆四十一年入閣至今,方從哲已經入閣十一年有餘了,而且一直都是首輔或者獨輔。這麼漫長的宰輔生涯,所說是因緣巧合,可也極為難得。要知道,就是大明最傑出的內閣首輔張居正,也不過入閣十五年,擔任首輔十年。
細想之下,方從哲就有了幾分退意。
而昨日皇帝對參與鬧事士子的處罰,更是讓方從哲感到心悸。這倒不是覺得皇帝處罰過當,而是方從哲人老成精,知道現在是在事頭上,清流輿論不便多說。可等到事過變遷,就會有人出來彈劾朝廷處置太過,而自己這個當朝首輔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為了讓自己有個善始善終,方從哲只好請辭。而為了不讓皇帝不滿,方從哲只能自污。
「昨日之事,事發突然,實在怪不得先生。」朱由校沉吟片刻,還是決定留下方從哲,「而相關善後事宜,也需要先生為朕分憂。也請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心生不安。」
方從哲聞言苦笑一聲,知道自己這次又是走不了了,只能喟然長嘆,「等到事情處置完畢后,還請聖上准許老臣歸隱林下。」稍微遲疑了一下,又道:「老臣能在有生之年侍奉陛下,也是老臣的榮幸,只是老臣已經執政十一年,實在是心力交瘁。對家人,也多有疏漏之處,亟需補償。」
十一年?朱由校一驚,忙屈指暗數。可不是嘛,這方從哲竟然當國十一年之久了。
想起自己登基之初暗自立下的,閣臣不能任職超過十年制度,朱由校不由得一陣汗顏。
「即是先生執意如此,還請先生再幫朕一段時日,等朕選好繼任者,便還先生一片清凈。」一念至此,朱由校便變了主意,可臉上卻還是一副依依不捨的神色。
「此言當真?」方從哲一臉的驚喜。
「方先生,難道朕就這樣難伺候,非要讓先生離朕而去嗎?」見方從哲如此喜於言表,朱由校不由得一陣苦笑。
方從哲一陣尷尬,忙苦笑著掩飾過去。
對於這個親信老臣,朱由校也不願過多指責,便不再追著此事不放。
見皇帝不再追究,方從哲也暗自鬆了口氣,連忙講起昨天的那場禍事來。
「萬歲,昨天的禍事雖是些無知儒生引起,但若不是市井無懶趁機作亂,也不會落得不可收拾。」方從哲提起昨天的事情,就氣得牙直痒痒,自然就沒有好話,「卻不知陛下如何處置那些市井無賴?」
「這事內閣是什麼章程?」朱由校習慣性的先問問內閣的票擬意見。
「將涉案的那些市井無賴,還有乘火打劫的那些無名白、乞丐等等,全部發往奴兒干墾荒。」方從哲難得的狠辣了一回。
「無名白?是京城外聚集的那些嗎?」朱由校想起前些時出宮所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正是,」方從哲道,「那些無名白違背朝廷禁令自宮不說,還聚集在京城附近滋事生非,實在可惡。」
長久以來,都有一些人違背朝廷禁令自行閹割成為無名白。這些人求入宮不成后便四處流浪,在京師附近強行乞討,甚至聚眾打劫。並和失地產生的流民交織在一起,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
雖然朱由校即位以來,一直通過國家工程方式擴大就業,也藉機化解了許多流民問題。但由於無名白身體殘缺,已不可能走到正常生活道路之上,也愈加的成為京師附近的一顆毒瘤。
「即使內閣有心,那就去做吧。」朱由校微微頷首,「定個日子,凡是沒有宮中腰牌的閹人,盡數發往奴兒干自生自滅。日後再有膽敢自閹者,也按此處置。」
「陛下聖明。」
朱由校擺了擺手,示意不再議論此事。又道:「這次文廟之亂,朕卻發現了京城制度中的一些不足,倒要和方先生商議一下。」
「萬歲請講。」方從哲一怔,隨即想起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在文廟事亂中的糟糕表現來,忙打起精神,聽皇帝發落。
「主要是五城兵馬司,」朱由校輕輕一嘆,「五城兵馬司負責治安、火禁及疏理泃渠街道等事,職責太過繁雜,不能精於一事。而且和順天府職權重疊,相互推諉,以至於虛以應事……」
按照朱由校的意思,五城兵馬司要就地撤銷。所屬的職權要劃歸到順天府去,在順天府下設一個巡捕局,專司治安、火禁,以及所轄區域人口變動登記。而疏理泃渠街道等事務,卻要交到順天府下屬的城管局負責。
「萬歲的意思總是好的,五城兵馬司做事虛以應事,臣也甚為不滿。只不過,」方從哲沉吟片刻,問道:「五城兵馬司原屬兵部,雖沒有言明,但確實有著稽查駐京各軍軍紀職責。今日萬歲下令裁撤,是不是有些倉促?」
「方先生的擔心甚有道理,不過朕對此早有打算,」朱由校點點頭,「前幾年遼東戰事,朕組建了只憲兵隊伍,一直沒有正式納入兵部下屬。黃兵部對此也頗有微詞,」朱由校嘴角掛著絲微笑,「如今正好將憲兵擴編,分駐京城以及各地,專職稽查軍紀。而提督憲兵事務官員,可同時加兵部侍郎銜和左副都御史銜。」
方從哲點點頭,「如此倒也是個好主意,楊漣為人耿直,又是先帝顧命之臣,必定會主持好憲兵事務。」
「那就請方先生幫著擬旨吧。」朱由校展顏一笑。
「臣遵旨。」方從哲點點頭,剛想取筆墨擬詔,卻又想起一事。
「萬歲,順天府本身就有通判掌管訟獄,有衙役負責捕拿盜匪。再增設一個巡捕局,是不是有些……」
朱由校聽了,笑著搖搖頭,「先生的擔心也對,可朕以為巡捕局和捕快完全可以并行不悖。巡捕局分設各街各坊,只負責平日治安,維持地方安靜。捕快卻直屬順天府衙,負責重大案件。有事之時,巡捕局下屬的巡捕還可以作為捕快眼線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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