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閃擊 上
第228章閃擊上
徐光啟去發行債券募集資金,黃嘉善和熊廷弼卻各自回衙門準備出征事宜。()
熊廷弼那裡比較輕鬆,新軍上下都是正經的武將,平日除了打仗就是準備打仗,自從遼東班師后又不停的出擊剿匪,向來沒有消停。現在朝廷一聲令下,熊廷弼自然可以帶著全副指揮班子趕赴遼東。
可黃嘉善這裡就作了難。
黃嘉善下屬的是兵部衙門的原本人馬,都是科舉出身的文人,正經的武將也根本不能在這裡立足。這些文官平日里坐在屋子裡喝喝茶,動動嘴皮子倒也看不出什麼弊端,可現在突然要拉出去指揮作戰,自然有些不太靠譜。可文人們又都是嘴皮上厲害,向來認為自己才高八斗,而別人就是那墊腳的石頭。
於是,兵部衙門裡面雞飛狗跳,卻遲遲拿不出一個切實的出兵計劃。
黃嘉善黑著臉等了半天,才有個親信的主事過來進言,「大人,既是大家都想不出個章程,為何不讓盧象升過來試試?」
盧象升?黃嘉善有些遲疑。
作為一個老派的人,黃嘉善素來對盧象升看不上眼。其實這也不難理解,黃嘉善文人出身,做事追求大氣,看不得歪門邪道投機取巧。可偏偏盧象升的軍事思想卻是以『精兵』、『奇襲』為主,但就盧象升考進士時候寫的那份《選用奇兵疏》,就足以讓黃嘉善將他打入另冊。
「盧象升空談小人也,」黃嘉善白了親信一眼,淡淡的說道:「他從不曾出過海,也不曾去過仁川,只是憑著一副地圖就做出了登陸仁川奇襲漢城的計劃。」黃嘉善冷笑一聲,「卻不知道兵者國之大事也,大海茫茫更是無所憑藉。若是航線不明,敵情不知,怕是這奇襲將變成慘劇。」
親信怔了怔,卻沒想到黃嘉善會對盧象升如此不滿。但親信眼珠一轉,卻立即又進言道,「若是如此,大人還真的要將盧象升找來主持制定計劃。」
「這,」黃嘉善立即明白了親信的話外之意,「那就把盧象升給我叫來吧。」
親信應諾一聲,匆匆忙忙的去了。功夫不大,就將盧象升帶了過來。
看到盧象升之後,黃嘉善也不和他寒暄,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建斗,你既然向朝廷提議奇襲漢城,那可否幫本官做份奇襲的計劃?」
「回大人的話,下官已經做好了。」盧象升從袖子里掏出份方略,畢恭畢敬的遞了過去。
「已經做好了?」黃嘉善一陣驚愕,卻並沒有接過盧象升的計劃。「衙門裡有仁川附近的海圖嗎?」黃嘉善扭頭大聲問道。
「回大人話,沒有。」一個頭上盪滿了灰塵的官員從旁邊鑽了出來,「下官翻遍了各處文檔,也沒有發現仁川附近的海圖。再說了,仁川本非我大明國土,又哪裡來的海圖……」
黃嘉善擺了擺手,示意下屬別再說話,在轉向盧象升的時候,已經是滿面寒霜,「盧大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根本沒有仁川附近的海圖,又依據什麼制定的計劃呢?」黃嘉善雖有著事有不順就拿盧象升頂罪的念頭,可內心更多的卻是想著能大獲全勝。現在見盧象升如此敷衍自己,心中就是一陣惱火,說話更是刻薄起來,「盧大人遠遠呆在京師,卻不知道自己隨手一揮就有人去沙場搏命,難道就不怕半夜裡睡不著覺嗎?」
盧象升遲疑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大人息怒,大人容稟,下官確實是做了計劃,並不敢有怠慢公務之心啊……」說了幾句,見黃嘉善還是用質疑的眼光看著自己,盧象升就有些急了,「天地良心在上,盧某確實是真心做了計劃,所用海圖也是確實無誤的。若有半點虛言,就讓盧象升天打雷劈。」
此時的人都敬畏鬼神,黃嘉善也不例外,見盧象升如此言溢於表,就有些動容,「你過來,」黃嘉善率先進了密室,「將你的計劃好好給我講講。」
「是,」盧象升急忙跟了過去,雙手將計劃呈了過去,「下官曾多次到皇家軍校聽課,在那裡結識了一個好友,他是護航艦隊的軍官,曾帶船去過仁川。」盧象升頓了下,又道,「前些時候衙門裡都在制定攻朝方略,下官就想到了這事,制定了這個計劃。」
「護航艦隊的軍官?」黃嘉善翻閱著計劃書,隨口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他叫張秀成,是護航艦隊的提督官。」
「張秀成?」黃嘉善楞了下,卻立即勃然大怒,「他一個護航艦隊的提督,跑到仁川去做什麼?是誰給他的權利,可以讓他四處亂跑的?」
也難怪黃嘉善發火,護航艦隊是只新建的艦隊,打的旗號是為了遼東糧行等沿海省份的糧船護航,可實際上卻是朝廷新組建的一隻遠洋艦隊,深受皇上看重。
護航艦隊的前任主官是福建名將俞咨皋之孫俞再興,但前不久俞咨皋死了,朝廷就准了俞再興回家治喪,並另外任命了張秀成為護航艦隊提督。
說起這張秀成也是個傳奇人物,他本是新軍的騎兵軍官,卻一心想著參加水師。為了能夙願以償,張秀成更是給皇帝立下軍令狀,要去護航艦隊調研。也是張秀成有些本事,在調研后成功獲得了皇帝的青睞,並在俞再興回鄉守制后擔任了護航艦隊的主官。
但不管怎麼說,護航艦隊都沒有隨意出海的權利,更不要說艦隊主官跑到了其他國家。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盧象升這才想起,和文人不同,朝廷對武將控制甚嚴,絕對不允許他們擅自離開防地。雖說張秀成是水師軍官,防區比較模糊,可也沒有跑到鄰國的道理。
發完了怒火,黃嘉善才想起了一個問題,「張秀成去仁川做什麼?」
盧象升心中有些發苦,他雖然頗有才幹,可畢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遇事後想的並不是十分周全。說漏嘴后本就心中慌張,又被黃嘉善一通逼問,就老老實實的說了實話,「張秀成說水師是用來進攻的,大明周邊只要是水師船舶能到達的地方,都應該是護航艦隊的防區。既然是護航艦隊的防區,那他就應該摸清楚防區內各方勢力的虛實。否則,一旦遇到戰事,就會措手不及。」
盧象升戰戰兢兢的說完,卻看到黃嘉善出乎意料的笑了。
「這個張秀成不愧是皇家軍校出來的,對皇上說過的話記得倒是挺牢。」黃嘉善掃了盧象升一眼,見他有點迷惑不解,就解釋道,「皇上有次去軍校巡幸,曾給軍校的學生說過這樣一句話。軍人永遠沒有和平時間,他們需要做的只有戰爭和準備戰爭。」黃嘉善捋了捋鬍鬚,「如果老夫記得不錯,張秀成應該就是當時在場的學生……」
戰爭和準備戰爭?盧象升默默的重複了一遍,又不經意想起了軍校校門口照壁上的那一行「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由得醉了。
黃嘉善卻沒有注意到盧象升的表情,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盧象升擬定的計劃上。
「從新軍抽調一千五百名精銳士兵,加以訓練後由護航艦隊送往仁川登陸。奪取仁川后護航艦隊負責駐守,新軍士卒直撲漢城,擒獲李倧迅速撤回,自海路回國。」黃嘉善粗粗的讀完了盧象升的計劃,卻覺得有所不足。
如果按照這份計劃施行,朝廷只是擒獲了一個李倧,並給朝鮮留下個亂局。若是朝廷再想給朝鮮施加影響力,那就將是在朝鮮另立新王之後。按照黃嘉善的推測,朝廷單憑著一道冊封朝鮮王的詔書,並不能獲得三百萬兩銀子。
想到這裡,黃嘉善就有了主意,「這個計劃要改一下,精銳的士卒應當從山東衛所抽調。突擊進漢城后,這支軍隊的使命並不是擒獲李倧後撤退,而是固守待援,等待後繼軍隊進入漢城。」
「大人,這樣是不是軍隊太多?怕是船隻不夠啊?」盧象升委婉的反對道。
「建斗有所不知,」黃嘉善搖了搖頭,「皇上為這次出兵,借了三百萬的債務。若是不能從朝鮮獲得足夠的利益,朝廷的財政就會面臨崩潰,這樣的後果是朝廷不能容忍的。」
盧象升吃了一驚,「這麼說,朝廷必須要將漢城的朝鮮權貴控制在手中,對嗎?」
黃嘉善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多說,而是威嚴的說道,「本官明天就要啟程趕赴登州,籌備出兵計劃。建斗就作為本官的幕僚,隨本官前往登州。至於張秀成,」黃嘉善想了想,說道,「讓他立即集合軍隊,並徵調各大糧行的船隻,一起到登州聽令。」
「下官遵命,」盧象升應了一聲,卻又有些猶豫,「大人,下官想向大人討個差事,不知道大人是否准許。」
「講。」
「下官想去負責抽調精兵,還請大人恩准。」盧象升一抱拳,說道。
黃嘉善愣了,「你可想好了,抽調精兵后,是要隨著攻入漢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