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媚葯訴心(二)
花園中,雲秋塵跌跌撞撞地繞過假山,腳下一軟,踉蹌著便要摔倒,秋勁堯上前欲扶,另一道白影卻更快,一霎閃到雲秋塵身邊,將她打橫抱起,俊美爾雅的面龐上充滿焦急壓抑的神色,不再是一片從容。
雲秋塵仰頭看向這張魂縈夢繞的俊逸面龐,呵呵笑了,清冷的芙蓉面龐上泛起少見的稚氣可愛,在燈籠的映照下尤顯得粉雕玉琢。
「你不許我貼近你,如今怎麼又能抱我呢?」
文掠天咬著牙,看著那鳳眼深處蕩漾的一抹不受控制的媚情。
「明知酒里摻了春藥,為何還喝?」
「我不喝,無法脫身,我喝了,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帶我走……」雲秋塵説著,伸手軟綿綿地摟住文掠天,將面龐埋入文掠天懷裡,彷彿撒嬌一般,卻已經沉沉失去意識。
秋勁堯陰惻惻地道,「今晚,我會讓東宮十七名嬪妃都嘗嘗春藥的滋味,朔晗既然敢走這步棋,我們何必讓他逍遙?」
文掠天側目看他,深邃俊眸中閃過凌厲光芒,「下手迅速隱蔽點,別耽誤了正事。」
「放心吧!」
十七名灌了春藥的嬪妃,今晚非讓朔晗累脫人形不可,就算他沒本事要完,那些嬪妃一夜的yin聲浪叫也足夠讓朔晗顏面掃地了!
辰王府里,下人很快送來了熱水,文掠天屏退下人,將雲秋塵放進自己的床里,轉身去擰乾一塊熱巾帕。
「別走——」
雲秋塵鳳眼似睜非睜,面上泛起薄薄的紅潮,軟語輕聲,迷迷濛蒙,伸手拉住眼前那道熟悉得讓她心痛的身影,也只有在夢裡,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求他留下,而不怕他會將她推得更遠。
「不,我不走,我永遠也不會走。」那俊逸猶如神仙、在她心底又猶如天神般凜然存在的身影,很快地轉回來,捧著一塊熱巾帕,動作及其輕柔,替她擦拭著沁出薄汗的芙蓉面龐。
「騙人,你已經走了一次,難道還想騙我第二次?」她喃聲抗議,神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眼前晃動的俊美臉龐既熟悉又陌生,是那熟悉的憐愛眼神,可是那俊美儒雅的臉龐又是那麼礙眼,一點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種英挺峻拔的氣概!
文掠天一怔,她是什麼意思?
她呵呵笑,這是在做夢,多離譜也沒關係,不是嗎?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慌得文掠天扔開巾帕跑過來抱住她,「怎麼啦?不要亂來……」
「沒有亂來,我沒有……」
她咕噥,用力想掙開他的懷抱,又貪圖他懷抱的溫暖氣息,體內一直空虛的那一塊地方似乎漸漸被這溫暖熟悉、安定人心的男性氣息充滿,一股愉悅酣暢的感覺傳遍四肢百骸,抒解了體內一種莫名的揪痛,令她一時之間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離開。
文掠天亦察覺到她不安的躁動,一股甜甜的情慾的氣息逐漸瀰漫,他臉色一整,立刻聚集精神收斂心頭橫衝直撞的情慾衝動,手中頓時用力不夠,讓雲秋塵掙了出去。
一時的空虛讓雲秋塵茫然,隨即下床的原因又浮現回腦海中。
她歪歪斜斜地走到角落自己的箱子旁邊,從懷裡錦袋中摸出一把玉石鑰匙,塞進鎖眼,打開,彎身向裡面尋找著什麼東西,文掠天看她動作斷斷續續卻很執著,也不好再阻止她,只好護在一邊,防著她摔倒。
背對著文掠天的她終於直起了身,呵呵笑,舉起了手中純金的物件,文掠天俊眸微抬,隨意一掃,霎時屏住了呼吸!
燈光搖曳下,照亮雲秋塵手中的物件,那是一件純金打造的面具,一件閃電形狀的純金面具!
文掠天呆立當場,雲秋塵滿意地轉過身,慢慢走到文掠天面前,醉態可掬,鳳眼卻異樣地明亮,明亮得異樣清醒,清醒得異樣空洞!
那雙修長卻不大的玉手緩緩爬上他俊逸儒雅的面龐,那件純金打造的閃電面具逐漸籠罩住他的整張臉,籠罩住他的心和思想,他的整個人冷得仿若掉入了萬年冰窟!
雲秋塵仔細地端詳著面具后震驚得完全失去反應的熟悉眼眸,再挖出記憶深處的那雙深邃瞳眸,對照,發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幾近瘋狂的笑聲從她的口中爆發,她拚命地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淚水布滿了如玉如瓷的角色面龐。
不知不覺中,笑聲被眼淚徹底取代,無聲的淚水滾滾而下,彷彿是遮不斷的青山,斷不了的遠愁,鳳眼被洗刷的更加明亮……
文掠天無聲地將她抱起放在床上,俊臉如石般僵硬,雲秋塵一瞬不瞬地盯著文掠天戴著面具的臉龐。
「不對,他愛穿黑色衣裳,神秘尊貴,你卻總是穿白衣,好虛假……你去換衣服,你去,你去——」雲秋塵推著文掠天的胸膛。
文掠天撫著雲秋塵細嫩的面龐,沒有説話,沒有動,雲秋塵漸漸蹙起眉尖,鼻翼微張,粉唇上咬出了一抹血痕。
「怎麼?哪裡不舒服?」手下的面龐熱得嚇人,而且越來越燙。
「我若真有事,你又如何?」雲秋塵苦笑著喃喃地道。
文掠天頓住了,雲秋塵臉上的苦澀慢慢沁進了他的骨髓中。
「——你,想我怎樣?」
「我想你怎樣,很多年前你不是都清楚了么?」雲秋塵輕聲反問。
她的手攥住了文掠天冰冷的指尖,便再也不肯放手。
「……你——在説什麼?」
「罷了,既然很多年前你已經拒絕,而今更沒有理由重新回頭了,你若想回頭,當我是什麼呢?」
「……」
「你可知這些年我是怎麼適應沒有你的生活的,你可知我是如何辛苦地壓抑自己,你可知人的心不受控制時的痛苦,你不知道——不,你是何等的聰明睿智,你知道,只是你覺得不屑於理會。是不是?」
「……不……對不起……」
「不敢當,我怎麼敢當你的『對不起』?你這樣地低聲下氣,讓我覺得更加難堪,亦難受,我沒有逼你,你已經感到壓力,我害怕你這樣低聲下氣,有朝一日會無法忍耐,將我推得更遠;而且,你是我心中的神,怎麼能對凡夫俗子低聲下氣?尤其是不能對我,絕對不能——」
「……」
「你現在這樣算什麼呢?滅日要我向你問個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可我不想問,我很累。」
「……」
「我知道我的酒里下了春藥,我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毒藥摧殘,哪怕是小小的春藥也不行,可我還是喝下去,我想知道你會怎麼幫我解毒,我就想知道,我心中如神一般存在的你,到底是選擇墮落凡道,還是繼續站在雲端,你説,我是不是很任性?」
「……」
「我的定力已經完全毀掉,你知道嗎?」
雲秋塵不停地説著,不停地説著,甚至無法再集中精力去觀察文掠天的表情,隱忍的慾望如脫韁之馬肆意賓士,可是魔鬼般的自製終究佔了上風,驚人的強悍意志束縛住她全身綳漲至極的經脈,緊鎖的牙關慢慢滲出鮮血,就在這時,燭台里的蠟燭終於燃盡了最後一寸,燭芯陷進燈油里,噗一下滅了。
黑暗中,寫著一個特大特大的靜,驀地,一聲壓抑的哽咽逸了出來,撕碎了綿綿裹束黑暗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