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無法釋懷
院內春光融融,院外秋風微雨,一種心情,兩種感受。院外隱在各個角落的數人,黯然離去,他們,都清楚了她的選擇,尊重她的選擇,可是自己疼痛哭泣的心,誰能控制住?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一動,文掠天瞬間停止了輕若蝶戲花般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她卻沒有睜眼,只是揚起優美的唇角。
「師父……」
文掠天心頭一跳,不知該不該吭聲。
「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半晌,文掠天逸出溫柔的笑,輕道。
「從此以後,再也不離不棄?」
「是,不離不棄。」
「從此以後,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在乎別人的議論?」
「是,都不在乎——只在乎你。」
她的笑意更深,冷淡清麗的面容上幾乎出現彩虹般一閃而逝的甜蜜,卻短暫得令文掠天隱隱不安。
「如果這句話,我能夠早點聽到該多好?」
她的笑容漸漸隱去,逸出一聲嘆息。
「即使是現在説出口,可是心卻從來不曾變過,為了這個,你要懲罰師父嗎?」文掠天微微一笑,有些戲謔,更多的卻是心疼和自責。
「不,我不敢……我不會……,懲罰師父?想都沒想過,我可不會胡亂想一些不該的事情。」
終於,她緩緩睜開眼,蹙起眉尖,凝視著文掠天近在咫尺的俊逸面龐。
文掠天的臉上,卻盛著滿滿的感動的深情的笑,連帶的,連深邃的眸中都滿是流不盡的笑。
「我的一番栽培苦心,總算沒有白費,最起碼我可以肯定一件事——你絕對不會偏離武林正道劃出的尊師圈子。江湖人可真想不到,堂堂正邪難辨的簫尊將離,骨子裡卻是傳統至極的忠孝——」
「我,只對一個人忠,一個人孝。」雲秋塵輕聲呢喃道,眼神迷離又清澈。
「我,只對一個人好。」文掠天眼神深黯,倏地將雲秋塵抱進懷裡,緊緊地,遮去臉上一閃而逝的傷痛。
「謝謝,但是,我希望那個人——不是我。」雲秋塵輕聲道。
——不是我這個已經在鬼門關邊徘徊的將要死去的人。
淚水,悄悄地流進心裡,遲了,醉黃昏的藥性一日比一日深入五臟六腑,她每天昏睡的時間一日比一日長,再糾結於往日的情緒中,何時才能揪出幕後黑手為外公報仇?
何況,她又怎麼忍心讓他得而復失?
文掠天一怔,隨即啞然,只當自己聽錯了。
可,雲秋塵輕輕地,卻堅定地推開他,冷冷盯著他的鳳眼,冷硬如他們第一次見面時。
心底,越來越慌,一種被最在乎的人推開的極度彷徨攫住了他的心——這,也就是當年塵兒的真實心情吧?
「我不是那個人,我也不希望自己是。」雲秋塵盯著他黑沉沉的眸,冷冷地道。
「你在嚇我是不是?」文掠天懲罰性地咬咬她雪白的耳垂,溫和地微笑,笑意卻只維持在嘴角,顯得異樣地勉強。
塵兒,對他説的話,從來一是一,二是二,不曾説過一個字謊言。
「這些天來,我以為我的表現夠明顯了,」雲秋塵傾過身子,霎時鮮艷絢爛的花瓣從她的身上紛紛落落,「我的心頭住了一個魔,我想要渴望走近你,卻又被他阻撓,每一次突破他的禁錮,都是一次極其艱難痛苦的過程,我累了,與其因為走近你而力竭身死,不如保留剩餘的一點渴望,遠遠地看著你。」
不管説什麼理由,聰明如文掠天,都會輕易戳穿,但是如果換一種方式,以進為退呢?論智力的對撞,她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他了解她,她又何嘗不了解他呢?
「你的意思是,我讓你痛苦?」這是他想不到也絕不能接受的答案!
「你讓我渴望得痛苦,卻站在陽光遍地的天邊,我站在陰暗沼澤的入口,從當年你離開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再也無法交集了。」
「當年是有原因的,給我解釋好不好?」文掠天急切地抓住她的肩,分外地瘦弱,原來,外表的飄灑完全靠從容的氣勢裝點。
「您不明白嗎?」一個『您』,完全拉開了文掠天和她的距離。
文掠天放開她,看著她,她低著頭。
「我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