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駕崩
皇上病中下旨,敏貴妃多年來代掌鳳印,打理後宮,母儀天下,勞苦功高,立為中宮皇后,號敏德;五皇子朔曠多年來南征北戰,屢立戰功,加封離王,賜封地嶺南;三皇子朔昀,體弱多病,然足智多謀,沉穩多智,加封策王,留居京師。
此旨一下,全國軒然。
皇上將自己對儲君的選擇,亮堂堂地擺在了朝臣和百姓的面前。
朔曠沒有爆發,他第一時間找到了一個人。
「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我會在這一場仗中敗北,你到底使用了什麼詭計?」
他盯著這個人,口氣恨平淡,可是嗜血的眸子異常的亮,亮得駭人。
「詭計?不,我不需要,只是,別人恰好要除掉你,這次的刺殺,就算不是你做的,那人也會把最終的罪行扣到你頭上!」
「難道不是你最想除掉我嗎?世上除了你,根本不會有人想要我的命,雷晉風,他壓根就沒有資格爭這個皇位!」
「這可不一定啊,只要你們兄弟都死了,這皇位,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誰教他也是皇上的骨肉呢,就算他被貶為庶人,他又一個很不體面的下賤的娘,他的體內,還有流著一半皇上的血液,只要你們都死了,那些個老臣無可奈何,就一定會捧他坐上皇位!」
「哼,你以為到現在我還相信你的花言巧語嗎?你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往他身上引?別忘了,咱們兄弟當中,可還有一個最善於偽裝的人!」
「哈哈哈,你到現在都以為他是偽裝的?就憑這一點,你就不可能成為一個帝王,你的眼光實在太膚淺了——你都忘了,你在五年前的戰場上做了什麼事情了?」
「是他?不可能,他完全得不到好處!」
「誰説的?沒有好處的事情,他會做嗎?你不也是有些明白他那麼做的意圖嗎?否則你為什麼要去殺他的心上人?」
「不要説了,你才是真正的惡魔!」
「哼,我若不果斷點,早就被你們剝皮抽筋了,今天還有我笑的時候嗎?別對我瞪眼,別想著怎麼害我,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因為,文掠天已經查出,當年他在戰場上之所以糧草不繼,陣前失利,都是朔曠在背後搗鬼,而那幾乎讓他喪命、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年的劇毒冷箭,也是他授命軍中小兵所放。
因為這一箭,讓他和她之間的誤會沒有了消解的可能,因為這一箭,造成了現在的種種悲哀。
雲秋塵和雲娘靜靜地聽著秋勁堯充滿悔恨的回憶。
事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當年雲娘嫁入秋府前後,秋仁仲聽到的種種謠言,其實都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在牽制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秋勁堯的外公看中了秋仁仲的政治才華,秋勁堯的母親若蓮看中了秋仁仲的風度和專情,於是設下一連串圈套,故意製造誤會,布置了一個局,秋勁堯無意中得知了真相,但是為了維護母親和外公的名譽,同時為了掩藏自己己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弟弟』這個事實,所以沒有揭發,反而默然看著父親把雲娘母女趕走。
雲秋塵似昏似睡,醉黃昏在吞噬她的精力的同時,似乎也吞噬了她曾經如火山煎熬般的魔魅心情,她聽到秋勁堯敘述的這個影響她一生的悲劇,居然沒有跳起來找他拚命。
雲娘更是一臉平淡,換下了雲秋塵為她做的所有柔軟高級的衣服,穿著一襲俗家僧侶的灰色布袍,烏雲般的秀髮在清醒后的第一夜裡染了霜鬢,纏進了銀絲,整齊地數籠在腦後,可是容顏依舊清麗如蓮,歲月的滄桑洗禮,留下的是沉澱永恆的美麗。
「您説吧。」
秋勁堯乾巴巴地説完,雲秋塵懶懶地對雲娘説,暗地裡用盡心力,集中恍惚的精神。
「説什麼呢?我瘋癲的這幾年,分明是我偷來的時光,我已即將走到人生盡頭,無論是對皇上還是對秋仁仲,都沒有了愛和恨,我選擇出家,希望用剩下的人生為塵兒祈福,用佛法為塵兒清洗十年來你為你這個母親沾染的血腥,希望塵兒能早日從深陷的魔魅沼澤中脫身出來。這就是我要説的,逝者已逝,不用再追究啦。」
雲娘柔柔地看著雲秋塵,雲秋塵淡淡一笑。
也好,入了佛門,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恩怨,倘若有一天她走了,起碼也走得安心——把雲娘託付給任何一個人,其實她都不能放心,如今,雲娘反倒自己選擇了一處最平靜的歸宿。
「難道,您,不能,不能,給爹和我一個機會嗎?您知道嗎?爹心裡從來就沒有娘,強扭的瓜不甜,他一直都惦記著您……」秋勁堯苦澀地道。
「我已經錯過了一次,傷害了那麼多人,豈能再錯第二次?」雲娘看著他,輕柔地,卻堅決地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秋勁堯第一次當著人的面流出了淚水。
也許,看起來,罪魁禍首是皇上,但是世上的事情有很多偶然和必然交叉,到最後對和錯都會模糊,她想她是可以原諒他了。
「一切恩怨就此作罷吧,我不會再去找你們尋仇,但是我希望,從此兩家不相往來,請你們父子,不要來打擾我和我娘!」
雲秋塵的話音很輕,以她現在的狀況,她也不可能提高音量,秋勁堯瑟縮了一下,完全沒有了當初的霸氣和狠勁。
這話,説得很輕,卻比他更霸氣,很狠辣。
然而,他們都沒有料到,世事竟是如此的變幻莫測。
許是擔心文掠天的報復,更明白了自己已經與皇位無緣,朔曠在接到聖旨后,第一時刻趕去了嶺南,沒有絲毫戀戰,卻在半路上遭到強盜打劫,侍衛全部戰死,朔曠下落不明。
這時候,眼睛紅紅、清秀面龐布滿戾氣的滅日悄悄給雲秋塵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雲秋塵差點當場暈倒!
血魅,血魅為了查出那批狠毒的銀絲殺手,竟然不惜以身犯險,他是殺手中的頂級殺手啊,怎麼會輕易……
「你看看他身上的傷,就明白了!」滅日低低地道。
一掀開血魅上身的衣服,雲秋塵的指尖深深地陷進了掌心的肉里,血一滴一滴滴下來,也不覺得痛——此刻,她的心正在經受著難以言狀的痛苦折磨!
血魅的上身,密密麻麻布滿了如網狀一般的細長傷口,分明是銀絲纏繞陷入肉中造成,切斷了所有筋脈,令血魅不能用力,又失血過多——同時也證明,當時血魅是被以眾敵寡殺害的!
雲秋塵看著血魅安祥而英俊的面龐,冷淡蒼白的臉越來越紅,紅如火燒,卻沒有哭出聲音,鳳眼更是空洞得嚇人!
早已傷過一遍心的滅日見狀心頭一駭,忙推著雲秋塵,「不要急著傷心,我們該想著報仇,你瞧瞧,這是什麼?我從血魅身上找到的,他——走的時候面帶微笑,我總覺得怪異,所以仔細地搜查了一下他的身上……」
雲秋塵舉著那枚大大綠中泛枯萎的梧桐葉,透過陽光,葉片上出現指甲深深劃出的、一個歪歪扭扭的字!
她霎時嘶吼出聲,凄厲至極!
是年五月二十三日,皇上駕崩!
消息一出,舉國哀悼,同時聖旨頒下——由策王朔昀接任大統!
據説,遠在皇陵的大皇子朔晗聽聞消息,當場吐血,從此病體纏綿,一年後亦鬱鬱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