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不是你爹
顧來笙尚未用飯,便留下來了。香山小築里夏寧娥沒有回來,公主心裡嘔得很,楊臘月也去了城裡的王府,與王妃說笑逗趣,居然也沒有回來,兩人發了紙鶴來講了。玄珠氣傷了,要早知道不回來她也不眼巴巴趕回別院,現在又怎麼好意思回去,只好與妹妹將就著吃了個晚飯。
夏寧娥性格獨立,一個人在城裡酒樓上享用了一頓美餐,想到買饅頭那可憐的娃,覺得自己一年前受的那奇恥大辱真是完全不算事啊!
她來的這家酒樓叫「花顏」,這個酒樓名字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飯後執一杯香茗,聽樓里食客論時說事,心情十分舒暢。她把自己新煉的二十粒築基丹賣了,得了兩萬塊中品靈晶,可以在這裡多盤恆些日子,你太子不是冷若冰霜嗎?正好姑娘我也不是個熱情的主,我只在你眼前多晃幾晃,葯種種下了,他年來收藥材煉丹。一個煉丹師,有的是耐心和耐力來消耗你,靈修的人命長著呢。
她自己帶得有好茶,這店裡的還是過不了口,她喜歡坐在人中間,享受這種被矚目的榮光,美就是一種幸運和資源,沒什麼好迴避的。
有人談到了水玲瓏:「唔!好幾個國家的王子都慕其名而來,不會真被哪個王子看上吧?「
「看上也只作得個外室或者侍妾,都這樣了難道還想做正頭王妃?」
「這女人也是個狠心的,那一位聽說都避到百里香山來了,她偏還要來踩一腳,真真是鴨子認不得冷,婊子認不得岑。」
「必定有錢,一天打多少次茶圍呢!三萬中品靈晶怎麼也要賺,一年下來得多少啊,這要是不嫌髒的去搶一次,只怕到飛升也花不完。」
「聽說是得罪了貴人,被趕出城的。」
「世子眼光高呢,眼裡只見得到他姑姑家那位,怎麼可能被得罪,都不是一縲貨。」
「你笨啊,難道就不可以得罪老的嗎?」
「話別亂說,就那位的品格,大家閨秀都是妄想,她能算什麼事兒?」
「我說,虼蚤頂不起被單來,你再能跳,也撐不住人家一腳啊,這窯姐兒早晚要死在心大上。」
「我聽說鳳棲國王后早先是個唱青衣的。」
「他們也有戲?」
「跟我國學的嘛!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夏寧娥心裡冷笑:這些小種男人,又好色又膽小,千古桃花扇,夜奔紅拂女,沉寶杜十娘,俠妓小鳳仙,傳奇董小宛,哪一個不是碾壓這些膽小如鼠的男人的巾幗之女!
她重重頓了一下茶杯,一股寒氣發散出去,周邊靜了靜,她站起來欲走,差點忘了杯子是自己的,鳳戲牡丹冰裂紋,還是一爐丹資淘來的。
夏寧娥回到香山小築時,天剛才黃昏,肖金告訴她:「公主在房中靜坐,姑娘可自便。」
她也不耐煩去找楊臘月,她覺得楊臘月土得掉渣渣,腦子裡全是夫貴妻榮那一套。她突然想起世子的堂哥是個煉丹師,二十三歲的丹后境,妙殺一切精英的存在,可以去交流一下經驗。心裡一動,馬上行動。
男人呢,黃昏前後正是吹牛的黃金時段,於是一伙人一個都沒走。這種時辰,就算是靈修師,少年男女也應該避嫌,所以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會來。她的飛行靈器是一朵紅蓮,已生了器靈,輕輕巧巧飛至眾人面前,一瞬間眾人全停了說話,空氣都凝固了。
玄倪因擔心青鳳醉中睡不安穩,所以一直沒有放洞府里床上去,而是圈在懷中,方便看顧。又想靜下來她定嫌熱,所以撤了羊羔皮,另取了一個秋天用的小披風重新包了一下,用天青色紗巾從頭到腳蓋了遮光。不時掀開看一眼,怕悶到。
夏寧娥自然一眼就看到自家小男人抱著個孩子,她早把太子看做自己囊中之物了。但那人下意識地掀開紗巾看了看,眼神如水般溫柔,沒錯,那真的是可溶化一切的軟軟的眼神,她心裡轟一聲,象丹爐炸了堂,卻發作不得。
那人投過來一個陌生的眼神,之後對侍從說了個「茶」字,伸手接過侍從遞過去的茶盅,軟聲問:「要不要喝?」然後小孩說要,他便讓其坐直了,就著自己的手讓那娃咕嚕嚕把整盅水喝了,那娃迷迷糊糊道:「還要。」少年伸手,小盅被人接過,倒上,遞過去,又喝完。然後他柔聲問:「好了嗎?」小姑娘嗯了一聲,頭一歪,又睡著了。少年仔細把她遮起來……整個過程,無視任何人。
這時姬三乾笑了一聲問顧來笙:「姑姑到底給她吃了多少酒,醉成那樣,現在燒口也還罷了,半夜裡才磨人呢!」
顧來笙老實道:「她先吃了一小淺碗,後來伸舌頭把碗給舔乾淨了,來寶又去打了小半碗,真不是故意的。」
姬三罵道:「還有這種人!這真是我小堂妹么,把姬家臉都丟光了!「
幾個少年悄然笑了。
夏寧娥突然才意識到自己被人當做隱形人了,這麼半晌沒人問她是誰。
不要生氣,怒傷肝,恨傷心。她轉向姬三,客氣的問:「姬三公子,我是夏寧娥,京城人氏,彩虹門赤焰峰星芸長老親傳弟子。」
姬三摸頭不著腦的問:「然後呢?」
夏寧娥一時尷住了,但她是什麼人啊,曾是精英中的精英:「聽聞姬三公子是五階丹師,我是四階,可不可以請公子指點一二?」
一般人看這麼小而又格外美貌的姑娘是四階丹師,一定會看好,讚歎,鼓勵。可這個姬三不是一般人啊,他居然說:「你有沒有搞錯,我既不是你師父,又不是你爹,我用什麼立場來指點你?」
整個大露台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夏寧娥怒了:「前輩怎麼這麼說話呢?」
姬三莫名其妙:「你是想來教我說話的?你誰啊?我對京城不熟呢,你看我只認識太子殿下和這幾個王爺,你們誰幫我請來的小師父啊?太子殿下是不是你乾的?你找人來教鄙人說話?」
太子冷淡的道:「沒有。」
顧來笙憋不住,咬著牙齒不讓自己笑,忍了一會才說:「太子殿下,二位王爺,嗯,還有三,安順,我先回去了。」
幾人紛紛應了,叫他改天再來,他騎著阿黃走了,到山路邊,情不自禁往香山小築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