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帝君之怒
東倪將藏有青鳳殘魂的魂燈帶回紫霄殿,便日夜以自身元力護持,使己之魂燃亮魂燈,又用固魂草盡日薰煙,擺六祭,奉香花異茗,養得三魂五魄穩固了,硬了心腸叫來侍從仙官青更:「送去十九界,與中國南疆姬尚德家為三女,五十歲牆倒身故,孤鸞之命,與凡人無緣。」
青更捧著陰陽轉輪寶盒,驚駭莫名:「帝君,如此,她更恨您了!」
東倪冷硬道:「她自殤而亡,一身兩命,本就罪重,我掌管仙籍考評,如何能夠殉私,若不放她下界,也扭不回她一意孤行的性子,我再受不住她傷我一次。這轉輪寶盒,且與她隨身珮戴,我煉有一方千尺大小的小世界與她,再轉一世,必能憶起上一生之千辛萬苦,方能好好修練,再回天上天,若是回不來,我自分身下去陪她,你帶她下界吧。」
見青更去了,吩咐青新:「去奈何橋,將那昔日印月郡主,用粗石碾子碾壓九十九遍,封住她元神,三魂七魄。」
青新捧了帝君旨意,帶刑者越界,趕往奈何橋,秦廣王迎出來,問了是來執刑的,待聽其宣了天旨,駭個半死,心下驚怕。封住魂魄,再讓其粉身碎骨九十九遍,又不弄死她,這是怎樣的深仇大恨,讓他下如此駭人聽聞的旨意!
東華帝君現的是五色綵衣少年像,美俊異常,目光冷淡,因素日帶兵,一身金鐵之氣,氣質酷寒,但這些年因養著青鳳,溫良許多。
二人時常在諸天宴會間竊竊私語,小時侯總腳不沾地的被高高抱在懷裡,宴中放腿上坐著投食喂水,事事親力親為,從不假手於宮娥仙侍。
待得大了一些,也是半刻不肯分離,牽手來去,總要同坐一桌。
那東華帝君很少在宴中飲食,卻多見他不斷挾食拈果,喂於青鳳。
聽說在蒼龍宮中青鳳一應飲食比外面宴中更為精緻,如此精心養大的心肝寶貝,一朝身殞,這東華帝君又變回了那個冷酷少年。
青新辦了差,回蒼龍宮看到謹言謹行謹知謹禮四個大宮娥在紫霄殿寢房中收拾青鳳的衣屐鞋襪,而帝君卻坐在飄窗前看著窗外出神,青象在一邊站著,見他迴轉,輕輕喚了聲:「帝君,青新回來了。」
東倪木然轉回頭來,道:「你們都下去吧,叫宮娥們也出去,我坐一會兒。」
一群人默默退出寢殿。東倪自坐良久,然後起身翻看青鳳的衣裳,鞋襪,仔仔細細的撫摸,有許多是他親手給她做的,一雙棗紅色小靴,是她在下雪天氣穿來玩雪的,為著給那雙小腳保曖,他親自去北國冰川中獵來雪貂,取雪貂腋下之軟毛做了靴襯。舒適,輕軟。他輕撫著那一架架天衣,回念著她穿在身上的樣子,活潑的奔跑在草叢中,面紅耳赤的與名門世家女扭打,挽了裙子,彎腰在靈田溝里摸螺螄……他想到高興處,笑了起來,一臉溫柔。
天色慢慢暗下來,他抱了她的小像失聲痛哭。
臨魁和水淼到來,未敢上前。
東倪發現二人,他神情有絲恍惚,問:「你們怎麼在這裡?「
臨魁道:「我實在靜不下來。水淼的意思,是問你要不要封鎖青丘?」
東倪好一會才說:「萬物有靈,我也不欲與其計較,不必動作了,讓其自生自滅吧,他們不是能生嗎?也不見在青丘之外漫延,可見天不容其大!」
水淼問:「青鳳如何了,可是能轉生了,要不要我們照應?」
東倪寒聲道:「照應?我叫青更攜其下界,讓她命犯孤鸞,凡人不能近其身,她不是喜愛死給我看么?五十歲生辰讓大風將殘牆吹倒,壓死了再轉生靈界,慢慢修行吧。」
水淼駭然:「你,你是真的恨她!」臨魁道:「你若見到她毫不留戀的決絕無情,也會恨的。可,君明,她會不會回不來呢?」東倪點頭:「我自會在下一世分身去陪她,直到她修回上界。」
臨魁回炎居宮,和自己君妃朱顏講了東華帝君的話,朱顏淚流不止:「我早聽說他是個凶人,不料這般心狠手辣,他與那個寧娥的事,必定是真的,妹妹固然多心,卻不是傻,不是絕望心痛到極處,怎麼捨得帶孕去死。你們鎮日說他高華俊敏,不料他竟是如此殘暴,妹妹都這樣了,他還只管為她編排更殘酷的命運,對了,這些不是歸司命管么?關他什麼事?」
臨魁默了默才道:「他之所以定青鳳為未婚妻,是因為他當年查大鵬案時去了鳳村,他胸口上一朵生而帶來的青花意外不見了,直到看到了青鳳的蛋,才知青花之魂附於那枚蛋上,所以當即定了下來。這樣青鳳的來歷自然不由司命掌管,他才是青鳳的主人。」
朱顏美目大睜,第一次聽到這麼詭異的事兒:「合著青鳳就是他的下人了。」
臨魁搖頭:「不,青鳳是他的情劫,你放心,他不會捨棄的,他有生髮之氣,定會護得青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