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青山碧水間（2）

晨曦微露，夜寒尚未褪盡，錦衾綉被中依然存留著昨夜微溫的纏綿。裴世旋照例起身要去早朝，此時正站在屋子中央任那些宮女為他穿好龍袍。他們的動作很輕，如果閉上眼，你將不會感覺到任何聲響。可是，此刻我醒了。隔著羅帷，我靜靜地看著裴世旋，細細地用眼光臨摹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龍袍穿好，宮女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小允子在門口探頭看看裴世旋，示意他起身去早朝的時間已經到了。裴世旋迴身輕笑著望望床上的我，邁步出了屋門。那一望，也許已是今生最後的一次了。

裴世旋剛走不久，綠萼就閃身進來。

「娘娘，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等釋伽來。把這套衣服換上。」我起身打開櫃門取出兩套釋伽給的男子胡服，扔給綠萼一套。

為了更好地掩飾容貌，我和綠萼都粘了一撮小鬍子。

綠萼望著鏡中的我和她，不由就笑出了聲。

「噓――」我伸個手指放在唇邊，「小心被人聽見。」

咚咚咚――

有人敲門。

我小心走到門口問道，「誰？」

「釋伽。」釋伽在門外低聲答道。

我開門，他飛快地閃身而進。

「怎麼樣了？」釋伽問。

「一切準備就緒。」我淡然道。

「你真的決定離開？」釋伽神色複雜地問。

「要麼你認為我現在在做什麼？」我反問。

「那好。我們走吧。」

我和綠萼混在釋伽的隨從中，很順利地出了別苑，又出了城門。在外郊的岔路口，釋伽命隊伍停下。

「阿洛狄娜，不如你跟我走吧。我會……」釋伽從馬上躍下停在我面前。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這個問題，你很早之前就應該知道答案了。」

「是。只是我還兀自不肯死心。」釋伽慘然苦笑道。

「釋伽，看到那遼闊的天空了嗎？」我抬手指向遠遠的天際，「你們西宛的男子不是一直都以雄鷹自居嗎，那麼你應該更清楚自由的價值。但是，我的天空和你的沒有重疊之處。所以，我們都不能勉強對方。裴世旋不能，我不能，而你也不能。」

「阿洛狄娜，再見！」釋伽笑笑，跨上馬背揚塵而去。

「娘娘，我們去哪裡？」綠萼望著釋伽遠去的背影，怔怔問道。

「不知道。」

「啊？」綠萼驚訝回頭。

「我們先到處逛逛，如果看到好地方就住下來。」我輕鬆說道。

「可是，娘娘。我們這樣偷著跑出來，皇上會不會派人抓我們回去呀？」綠萼擔心問道。

「放心，裴世旋決不會這樣做的。」我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裴世旋的那塊佩玉。

「真的嗎？」

「真的。我們走。」

一路向人打聽著好玩的山水而行，這日，我們來到了鳴鳳山。順著彎彎曲曲地小路，任馬款款慢行，我和綠萼在馬背上笑看著沿途的風景。

突然，一些小小的柔柔弱弱的小草引起了我的興趣。細長的綠葉上布滿了點點紅色的碎斑，讓我想起了湘妃竹。

「綠萼，你知道那些小草叫什麼名字？」我指著小草問道。

「不知道。」綠萼搖搖頭。

叮呤――叮呤――

一個老農牽了一頭黃牛從山上下來，牛脖子上的叮鐺一盪一盪地悠悠而響。

「娘……公子，我去問問。」綠萼翻身下馬迎著那老者而去。

「什麼草？」綠萼折身返回，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個老伯伯說，這是相思草。」綠萼笑道。

相思草，斑竹淚。

形不同，情相似，一般惱人滋味，眉梢心上。

相思啊，無論多遠，無論來世今生，無論什麼情緒，總是，能在一瞬間如波濤洶湧，佔據了你所有的呼吸，所有的思想。

刻意隱藏了的心緒，在那一瞬間全都化成了他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