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營生

第四章營生

西門慶翻身下馬,謝希大等人亦是滾鞍落地,十幾個人把李茂圍了起來,摩拳擦掌準備動手打人。

李茂仍舊很鎮定,但心裡卻像開了鍋絞盡腦汁琢磨脫身之法,今天絕不能被西門慶等人群毆了,面子事小,丟了命可沒處喊冤去。

西門慶斜著眼睛打量著李茂,一邊看一邊挽著袖子,手掌前後都有一層老繭,顯然平日里沒少打煞力氣。

他能成為十幾個紈絝子弟破落戶的頭頭,可不止因為家裡有錢,武力值在這些幫閑中也是最厲害,如應伯爵謝希大等人,都是被生生打折服才願意追隨他。

「東平府士子有什麼了不起?今日壞了我的事兒,少不得讓你骨斷筋折,先跪下叫幾聲爺爺來聽。」西門慶一臉戲謔的說道。

李茂估摸著今天被打逃不掉,索性硬氣到底,大聲喝道:「爾敢?可知大宋律法的厲害?按宋刑統,毆打他人笞四十,見血為傷,杖六十,血從耳目出內傷者,各加二等,你打我來試試?」

原版的李茂雖然是個死讀書的書獃子,但死讀書也有好處,比如李茂現在將宋刑統的律法信口拈來。

再加上氣勢毫不示弱,讓準備動手的西門慶等人略微猶豫了片刻。

就在李茂認為今天難逃被群毆這一劫的時候,幾十人馬護著兩輛車從玉皇廟的方向而來。

當先一人身穿鋼鐵鎖子甲,頭盔上一縷紅纓隨風飛揚,竟是一個品級不低的武官。

此人身後的幾十個軍漢亦是頂盔貫甲,如果說西門慶等十餘騎聲勢不弱,和這些軍漢相比完全就是小兒科,就連西門慶等人的馬匹也有收攏不住的勢頭。

李茂看到那名軍官和幾十個軍漢,心頭壓著的大石頭瞬間沒了蹤影。

不等軍官來到近前,他幾步衝出西門慶等人的包圍,拱手作揖朗聲道:「東平府士子李茂,給大人見禮了。」

聽聞李茂自稱東平府士子,馬上那位軍官深深看了李茂一眼,剛才李茂將宋刑統說的頭頭是道條理分明,絕對做不得假。

有宋一朝向來重文輕武,眼前這個士子伏低做小的態度讓吳驤很是受用。

「爾等緣何阻攔道路?」吳驤朝李茂點點頭,目光掃過西門慶等人。

這幾個後生他認得大半,為首的那個是西門達的兒子西門慶,應伯爵是綢緞莊老闆的二小子,謝希大還是他先前同僚謝雲的兒子。

對這些後生的品性他略有耳聞,想來剛才是要毆打名為李茂的東平府士子。

李茂搶先答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間在獅子橋生了些羅亂……」

李茂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講述一遍,他不是沒想過眼前的軍官和西門慶等人認識,但他更有把握這個軍官不會袖手旁觀。

因為他有士子的身份,這是他的護身符,西門慶等人不把一個讀書人放在眼裡,身在官場的人肯定能拎的清楚。

吳驤沉吟一聲,如果李茂所說是真,西門慶等人罪責不小,按照律法肯定要挨一頓板子。

但他和西門達交情不錯,還涉及到故去同僚謝雲的兒子,不能讓李茂把事情鬧大了。

眼見西門慶等人要上前見禮,吳驤雙眼一瞪呵斥道:「阻塞官道成何體統,還不快快散了,若有耽擱小心馬鞭伺候。」

西門慶和謝希大認得吳驤,往日里見面還要口稱一聲伯父。

西門慶是想先打招呼來著,可惜沒有李茂的嘴快,見吳驤聽了李茂的講述,轉首對他們瞪眼睛,心裡皆惴惴不安。

西門慶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今天巧遇吳驤,替謝希大出氣沒可能了。

馬上招呼謝希大等人上馬,臨走前狠狠的瞪了李茂一眼,意思不言自明——走著瞧。

李茂鬆了口氣,心裡卻有些氣惱。

原本對西門慶就有先入為主的厭惡,此刻親身感受到西門慶的欺壓甚至險些被群毆,暗暗的給西門慶等人在小本本上記了一筆。

西門慶說走著瞧,也是他想說的話,他還不信了,身為穿越人士如果拾掇不下一個西門慶,簡直是給穿越的同行們丟臉啊!

「學生謝過大人援手之恩,來日定有厚報。」李茂說的不是泛泛的空話。

既然遇到這個軍官也算有了瓜葛,這是他穿越以來見過的第一個當官的,混個臉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吳驤一笑置之,打馬從讓開的李茂身前走過。

這個時候那輛馬車突然撩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張少女的俏臉,好奇的目光看了看李茂,見李茂望來又急忙把車簾放下了。

雖是驚鴻一瞥,李茂也看到那少女年約十五,膚白貌美,那一對杏眼給他的印象很深刻,眸子幽深彷彿勾人的漩渦,算得上是他穿越前後都少見的美女。

車廂內,少女放下車簾拍了拍胸口臉色微紅,一旁坐著的老媽子道:「月姐兒看什麼呢?還惦記西門少爺?聽說西門少爺去歲娶了渾家陳氏,還和這些潑皮廝混,也是個不安生的主兒。」

月姐兒嘴角微微翹了一下:「哪個在惦記他嘛!」

老媽子是個碎嘴的,喲了一聲道:「那就是惦記東平府的那個士子嘍?月姐兒別惦記了,那人一看就是個窮酸落第秀才,還自稱什麼士子,也是個吹大氣靠不住的。」

月姐兒抿嘴一笑,「酸不酸和我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炊餅,能吃嗎?」

李茂返回山坳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姨母聽到柴門響動起身問道:「是大郎嗎?灶上熱著粥和麵餅,快些吃吧!」

李茂見姨母欲言又止,主動說道:「王老爺闔家去了玉皇廟上香還願,我沒有見到小妹,明天姨母和我一起進城,我們不回來了,總會見到小妹一面。」

姨母面露失望又有些驚怯:「不回來了?在城裡如何過活?大郎不讀書了?」

李茂掰開麵餅看了看,寬慰道:「書自然是要讀的,至於營生我已經安排好,絕不會讓姨母餓著便是。」

姨母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婦人,眼下只有李茂這個外甥可以依靠,又思念被賣掉的女兒,第二天剛蒙蒙亮就和李茂趕赴清河縣城。

路過本家之前的那間裁縫鋪,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李茂聽不真切的話語。

武大郎性格懦弱面貌醜陋,但為人靠譜實誠,見了李茂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賬目交代清楚。

李茂粗略掃了一眼后把姨母介紹給武大郎一家認識。

姨母初見武大郎被嚇了一跳,張氏和迎兒一口一個姨母姨奶叫著,弄的她有些手足無措。

看到迎兒又想起自家的女兒,眼圈頓時紅了起來。

李茂顧不得安慰姨母,直奔後院澄清草木灰溶液的大缸,把一個雞蛋放進去發現沒有沉底,李茂頓時心中有數。

把表面的浮沫用碗舀出來的同時讓武大郎點火燒灶,將兩盆澄清的草木灰溶液倒進鍋里煮沸。

大約兩個時辰后,李茂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一小碗冰糖樣的結晶體,他看著小碗發笑。

因為他看到的不是鹼,而是贖買回小妹的希望和白花花的銀子。

「哥哥,你發麵做幾個炊餅,每個炊餅里加一點點這個東西,從少到多先做十個吧!」

李茂不知道手裡的鹼純度怎麼樣,只能用這個笨辦法摸索用量。

做炊餅是武大郎的看家本領,一邊和面一邊好奇的看著小碗里已經碾碎的粉末。

李茂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炊具上,他發現武大郎蒸炊餅的工具非常簡陋,腦海里不禁浮現出小籠包那種層層疊疊的蒸籠。

想要提高炊餅的產量,必須要使用小籠包樣式的蒸籠才行。

李茂把炊餅放進蒸屜里,水開后大約一刻鐘,揭開蒸汽騰騰的木製鍋蓋。

十個炊餅用鹼的量各不相同,有的顏色暗紅,有的發黑開花,但有兩個已經接近李茂後世吃過的饅頭雛形。

李茂顧不得燙手,把兩個符合要求的炊餅抓出來。

手感鬆軟,掰開后裡面是細密的蜂窩眼結構,他把一半炊餅遞給武大郎:「哥哥嘗嘗看。」

武大郎接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軟乎乎的,沒有他以前做炊餅時那種略微刺鼻的酸味,而且有種說不出來的香氣。

他小小的咬下一口,口感瞬間就把他征服了,難以置信的看著手裡的炊餅,又看看那小碗粉末,喉嚨里呼嚕呼嚕作響,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李茂把另一個炊餅送給姨母和張氏母女品嘗,他拿出筆墨紙硯,簡略的畫出小籠包樣式的蒸籠,招呼呆若木雞的武大郎。

「哥哥,你過來看看,能不能找到手藝人把這個東西做出來。」

武大郎把嘴裡的炊餅吞掉,小短腿倒騰著來到李茂面前,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李茂。

「兄弟是神仙還是龍虎山的天師?會點石成金的仙術不成?那是何物,為何能讓炊餅蒸的偌大,還不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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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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