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 臨淵
阮雪音聞知是那兩位吵架,本就生了退意。
聽見自己名字更覺該離場,還沒及轉身呢,那頭竟似交易起來了——她一個箭步過去,將那張紙劫下來。
三人齊刷刷看她。
等她盯視許久終抬頭,齊問:「像嗎?」
阮雪音根本不記得自己六歲時什麼樣啊!「畫這做什麼?」她質問阮仲。
「他讓我畫的。」阮仲指顧星朗。
不可思議的沆瀣一氣。要不怎麼說酒是好東西呢?競庭歌嘆為觀止。
當然不能將小男孩換牌似的幼稚行徑告訴她,顧星朗清咳一聲,瞥見兩個孩子,「朝朝阿岩你們來看,這像誰?」
孩子們應聲至,將畫搶過來,湊在一處看半天,同指阮雪音。然後阿岩指朝朝,「也像你!」
朝朝歡喜點頭,「因為我像娘親!」
「其實你更像——」顧星朗下意識接,「爹爹」二字幾乎脫口。
被阮仲攔截:「孩子都能辨出來,所以這幅過關。你不要找茬了。」
顧星朗回他一個眼神——反正還有十三幅。
慕容峋氣悶:「所以得會畫雪音才能喝昨晚的酒?」
夜雪已停,外間大霽。不知是否越行越北之故,那天光比昨日又亮,早晨與傍晚一樣,茫茫白色中泛著奇異的藍紫。
好天氣是要抓緊趕路的。
可好天氣又格外值得欣賞、享受,不該趕路。
真正人生悖論。
隊伍長驅向寒地,沿途遇見有人跡的洞穴愈多,卻始終不見人。「其實這種地方,沒幾個蔚人願意居住,你們又何必非要北擴,逼得原住民一再遷徙。」顧星朗道。
五個大人兩個孩子擠在一輛車上。
「不北擴,南邊的土地你送我?」慕容峋道,旋即嘆,「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敢不從,且有一個道理,連歌兒也認同。」
他看她。
競庭歌不想論這種簡單題目。
「我知道!」阿岩舉手,「滄海桑田,冰雪之地也可能變成沃土,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以後,誰知道呢?」
大人們皆笑。「阿岩真厲害。」顧星朗讚許,考她:「一百年是多久?」
阿岩眨眼思索。
「我知道!」朝朝舉手,「就是今生今世,從生到死,從孩童到老人,從降臨到歸去。」
這麼一番話從一個五歲孩子口中講出,著實有些懾人。
競庭歌瞥阮雪音,「就愛給孩子教這種高深道理,她又不懂。」
「不懂才好,記著罷了。該懂時會懂,需要時能用。」阮雪音平靜回,「不然你說怎麼解釋一百年?」
競庭歌轉向顧星朗,「你看看她。」
雖是無意,卻凸顯了某人的親爹身份,顧星朗十分受用,問朝朝:「那死是什麼?」
競庭歌簡直要背過氣去。真是天生一對的爹娘!
「就是,」朝朝陷入思索。
「就是去另一個地方,繼續吃吃玩玩養小兔子!」阿岩答。
「對對對!」朝朝歡聲附和,「還有拿鳥巢里的蛋!」
「還有抓小溪里的魚!」
兩人相互補充,笑鬧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