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攪擾心神的眸
葉翕音也正喝水,抬頭看了葉清一眼,見他正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歪著頭笑道:「肯定是紅於對不對?她憋不住了,就又找你絮叨去了?所以,你也憋不住了,就跑來我這兒了,我說的沒錯吧?」
葉清這次並沒說別的,只是皺起清秀的小臉,語氣認真說道:「姐,要不還是讓紅於進來伺候你吧。」
「紅於進來了,娘那邊怎麼辦?」葉翕音含笑反問。
「夫人那邊有李媽媽,我看李媽媽對夫人挺好的。」葉清說道。
葉翕音輕輕搖頭,笑道:「我好手好腳的,就算這邊沒人管我,我也照樣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可娘跟我不一樣,娘身子不好,還是單獨住在外面,咱們又都不在她身邊,如果李媽媽不中用,難道讓娘自己操勞去?」
葉清聽得無言以對,垂著頭思索了半晌,才低聲道:「那,你自己在這邊住著,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我知道,放心啦,我有事兒自然會去找你和紅於幫忙噠!」
「那可一定哦!姐這邊有啥事可千萬別自己一個人擔著,隨時去找我,我就在前頭的院子里住著呢!」
看著葉清關心滿滿的模樣,葉翕音感覺心裡暖暖的。
儘管跟葉清處的時日不算長,但收留他之後的這段日子,家裡突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而葉清這個撿來的弟弟,卻是一直默默地守在她身邊,總是讓葉翕音感覺很貼心很暖心。
溫暖地笑了一笑,葉翕音輕輕拍了下他消瘦的肩膀,安撫地點了點頭:「嗯,姐知道。冷管家給你安排的住處還滿意嗎?」
葉清點了點頭,站起身道:「嗯,我那邊都挺好的。那,姐,沒啥事我就先回去了。」
葉翕音輕輕點了下頭,送葉清出了月亮門。
由葉翕音的院子里出來,葉清卻並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推門進了住在他隔壁的,衛小海的房間。
衛小海剛吃完飯,因為跟著景辰出門辦事走了兩天,便把出門的衣裳全換下來堆在門口的木盆里,準備過會兒拿出去交給負責漿洗的傭人。
葉清推門進來的時候,衛小海剛換好衣裳,正扎腰裡的緞帶。
看見是葉青進來,衛小海並沒介意他不敲門就進來,只是咧嘴笑道:「你小子,進別人的屋子招呼也不打一聲,規矩呢?」
「你又不是女孩子,打什麼招呼。」
葉清說話時看了衛小海一眼,目光轉向他房間牆壁上掛著的一柄套著鹿皮套子的短刀上。
衛小海循著葉清的目光掃了一眼,笑問:「喜歡這把刀?」
葉清卻搖了搖頭,收回目光,看著衛小海,臉上的神情一本正經:「我想跟你學功夫。」
衛小海先是有點驚訝,跟著笑道:「好啊,不過你要跟著我學功夫,總得表現點誠意吧?」
「你想讓我幹啥?只要不是幹壞事,我都聽你的。」葉清仍是一本正經。
衛小海揚了揚下巴,看了眼他腳邊那盆剛換下的臟衣裳:「既然要表現誠意,那就先把那些衣裳給我洗了吧。」
葉清低頭看了一眼,二話不說,端起木盆就走出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葉清的人又出現在了衛小海的面前:「衣服都洗好了,就晾在外面。」
衛小海閑著無聊,正倚在床頭剝花生,隔著窗戶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見對面的竹竿上整整齊齊晾曬著他那幾件衣裳。
咧嘴一笑,衛小海爽快地點頭道:「行,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教教你。不過,學功夫可不是一兩天的事兒,再說你又沒底子,只能先從基本功練起。那就先去扎馬步吧,每天兩個時辰,堅持過一個月再來!」
葉清二話不說,轉身就又出去了。
看著葉清消瘦挺直又帶著幾分倔強的背影,衛小海抬手丟起一顆花生米用嘴接住,衛小海輕笑自語:「這小子,還挺有意思!」
明月別枝棲靜鵲,綠木陰垂畫檐下。
墨玉雕琢的小書燈,燭影溫恬,籠住書桌前景辰低垂的清眉俊眼。
攤開在眼前的,是白天被葉翕音取出來的那副字。
雪松體的隸篆爽落中透著逍遙洒然的味道,是景辰的親筆手書。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會弁如星……
他幼時在宮中居住,在玉皇苑藏書閣里看書時,曾無意間翻到一本古籍,這首詩,便是古籍中記載的一首。
景辰並不清楚古籍的來歷,年代,撰者亦皆無記載。但這本書中所記錄的那些詩,他卻非常喜歡,當年他只用了短短三日,便將整本詩詞背誦的熟爛。
充耳琇瑩
捲軸上的這四個字,讓景辰不自覺便想起葉翕音……確切的說,是她那雙澄如晨露,凈若清泉的眸。
那雙清澈寧靜的眼睛,似乎始終都是寧和恬靜波瀾不驚的。只有在他突然逼近她的時候,才顯出稍稍的驚慌,但也只是驚慌,卻並沒有畏懼。
在他當時那樣的逼視下,卻仍不顯畏懼的女子,景辰還是頭一回遇見。
可在,那雙靜寧如泉的眸,在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卻瞬間變了顏色。
他從她的眸中,讀出了四個字——似曾相識!
沒錯,她的眼睛里分明寫著對這句詩的熟悉,甚至似乎還帶著一絲絲的親切。
在深宮大內的珍惜藏書,世間僅存的孤本,只有他這樣的身份才能進入。
而她,一個小小的民間女子,是如何知道……
思索間,景辰白皙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扣了兩下桌沿。
耳邊立刻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景辰正出神,聽見這聲音,下意識脫口輕問:「你所驚異的,是這字?還是這句詩?」
來人默了片刻,一個嬌軟的聲音傳入景辰耳中:「少爺……不是要喝茶嗎?」
思緒突然被這刻意做作的聲音打斷,空氣中濃重的脂粉香味隨即跟著撲了過來,讓驟然回神的景辰不自覺緊蹙起長眉。
迴轉身,眸底帶出幾分不耐。
淡淡地看了眼緊張端立在身邊的花兒,景辰聲音微沉道:「茶壺留下,這裡不用人伺候了,你下去吧。」
低低地應了一聲,花兒放下茶壺的時候,悄悄抬起頭,依依含情地看了眼景辰沉靜如玉的美好側顏,默默退了出去。
朵兒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口,空氣中卻仍殘留著脂粉的味道。
壓抑下心頭的不悅,拉開書桌內側的一個小抽匣,景辰從裡面取了塊沉香,隨手添入博山爐。
最近是胭脂降價了?怎麼府里的這些下人用胭脂香粉跟不要錢似得。
目光重落在眼前攤開的捲軸上,景辰突然覺得胸口湧起一陣莫名的煩躁。
將剛裝裱好的捲軸用力一揉,順手丟進了桌邊的廢紙簍中。
煩躁,這種情緒,他有多少年不曾體會過了,今晚卻莫名覺得特別煩躁。
就連景辰自己也弄不清煩躁的緣由,究竟是因這膩人的劣質香味,還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