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九章 留得青山在

等待中的死亡並未真正降臨，趴在地上的姚光努力昂起頭，咬緊牙關，竭力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那道令他無比熟悉的身影。

雖然他的視線很模糊，雖然只能看到背影，但他卻知道那是誰。

「赤……赤老……」姚光瞳孔輕顫，可見淚花閃爍。

赤雲霄回過頭，深深的看了姚光一眼。

他並不知道姚光是誰，但他在看到姚光的瞬間，心裡頭便有種奇異難言的感覺，忍不住想要去疼愛他，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

姚光臉上露出笑容，緩緩閉上眼睛，徹底失去意識，安心的陷入沉睡。

從使用神璞擊殺赤雷霆的靈璞分身過後，姚光就已經達到極限，而之所以到現在還未倒下，是因為他還不能倒下，所以他一直都是強撐著，此刻在看到赤雲霄的一瞬間，他終於可以安心的倒下。

赤雲霄回過頭，視線落在赤雷霆身上，他忽然就意識到，剛剛在看到姚光時心裡頭的那種感覺，就跟他以前在面對赤雷霆時的感覺一樣，那是一種疼愛、寵溺……

而在看到赤雲霄的瞬間，赤雷霆就已經無力的坐在地上，放棄了一切掙扎和抵抗，只剩下恐懼和絕望。

恐懼是因為他心虛，因為他對赤雲霄的所作所為。

絕望是因為他害怕，因為赤雲霄絕不會饒他性命。

赤雲霄冷聲道：「畜生。」

這兩個字出口，虛空中猛地傳來一陣動蕩，天地間的劍勢提升到極致，彷彿下一刻就要毀滅眾生。

赤雲霄的眼神中充滿恨意，他恨不得親手將赤雷霆碎屍萬段，飲其血、啖其肉！

但是在赤雲霄的內心深處，卻又有一絲不忍，一絲心痛。

當年，在一場九星神國的內亂中，赤雲霄在戰爭廢墟中撿到赤雷霆，那時候的赤雷霆還是個襁褓里的小嬰兒。赤雲霄撫養他長大，收他為徒，視他為子，教他知識，傳他本領，而他也很聽話、很乖巧、很孝順。他有次外出歷練時重傷將死，赤雲霄得知后心急如焚，將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顆造化果給他服用……

但不知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卻開始覬覦師娘的美貌溫柔，開始覬覦九星神國的皇位，他想要成為神界最強的男人，將一切踩在腳下，野心在他心裡萌芽，最後他做出弒師篡位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在落雲山設下埋伏，給赤雲霄下毒，最終害死赤雲霄，得到赤雲霄所擁有的一切。

……

赤雷霆感受到赤雲霄眼神中的猶豫，心中忽然一動，強烈的求生欲讓他決定放棄尊嚴，他連忙調整姿勢，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痛哭流涕、滿臉悔恨，然後又不停的扇自己耳光。

那一記記耳光，扇在臉上真是響亮的很。

「師父，師父！徒兒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當初都是徒兒一時糊塗，迷失心志，這些年徒兒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每一日都對當年所做之事懺悔啊。」

「徒兒不是人，徒兒是畜生！」

「徒兒愧對師父的養育再造之恩！」

「師父，求求您一定要給徒兒一個機會，徒兒定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好好孝敬師父。」

「……」

他聲淚俱下，肝腸寸斷，感天動地，就好像他真的是在懺悔當初的所作所為。

赤雲霄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赤雷霆小時候的乖巧模樣，眼角滑落一滴淚水，似乎是鼓足自身全部的力量才開口說道：「你走吧。」

「謝師父！」赤雷霆重重磕頭。

「但是，沒這麼簡單。」赤雲霄猛地睜開眼睛，無情的注視著他，兩指輕動間，只見一道劍光鑽入赤雷霆丹田。

「啊——！」

赤雷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在地上痛苦翻滾，像是在遭受世上最殘忍的酷刑。

赤雲霄這是廢了他一身的修為，並斬斷他的奇經八脈，令他徹底變成一個廢人。

「你能有今天，是因為我，所以現在你的這一切都不屬於你，你得還我。」赤雲霄俯視著他，漠然道：「從今以後，你我之間，再無任何關係。」

說著赤雲霄轉身抱起地上的姚光，邁步離去，只留下不帶任何情緒的話音：「留著這條狗命，好好的活著，如若今後再讓我看到你，哪怕是聽到你的消息……我便會取你狗命。」

赤雷霆躺在地上，仍在痛苦慘叫，像是沒有聽到赤雲霄的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雖然一身修為沒了，但總算是保住一條命。

只要還活著，就能重來！

他心裡這樣想著。

……

時光如流水。

當姚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

臨時搭建的帳篷中，姚光躺在床榻上，渾身纏滿繃帶。

帳篷里擺滿複雜的醫療設備，在另一邊還有好幾個火爐，此刻火爐上的藥罐正在呼嚕呼嚕的沸騰著，散發出濃郁的藥味兒。

姚甜甜正趴在床邊的椅子上玩遊戲，不時還嘟著嘴，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估計是她的隊友太坑了，或許是她自己太坑，被隊友給罵了。

沙酷娜和冥琪在整理一些藥材，不時輕聲交談幾句，關係很融洽。

看上去，這一幕很溫馨，但其實氣氛很沉重。

姚光輕輕咳嗽一聲，嗓子干啞說不出話，想要撐著床坐起身，但是在這一瞬間他卻感覺身體很不平衡，像是失去重心一樣不受控制的向右邊傾斜，而且他沒有絲毫關於右臂的知覺。

他的整條右臂已經沒了，斷臂處的傷口已經自動癒合。因為他的右臂是被赤雷所斬斷，所以星武基因也無法重生再造。

「爸爸你醒啦！」

見姚光醒來，正在打遊戲的姚甜甜急忙丟掉遊戲機，起身撲向姚光，兩眼淚水滿盈，「爸爸，你還疼嗎？」

姚光用額頭觸碰一下她的額頭，微笑說道：「爸爸不疼。」

沙酷娜和冥琪兩女急忙走來。

姚甜甜將她的吸吸果凍拿出來餵給姚光。

喉嚨得到滋潤后，姚光才緩過一些，看向冥琪問道：「琪琪，你沒事吧？」

冥琪搖搖頭，眼眶濕潤的道：「你個傻瓜，自己都這樣了還在擔心別人。造化果那麼重要，你幹嘛要給我呀？你幹嘛不自己吃？」

姚光說道：「造化果固然重要，但是也遠沒有你重要，而且那時你最需要的就是造化果。」

冥琪聽后哇哇大哭。

有時候，直男的回答也很感人。

沙酷娜低著頭，帶著哭腔對姚光說道：「昨天有人在廢墟里找到你的斷臂，但是已經錯過最佳的接合時間，所以……」

姚光搖搖頭，伸出左手將沙酷娜攬在懷裡。

失去一條手臂，要說姚光不在意，那完全是假的，但是姚光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他微笑說道：「等習慣就好了。楊過不也是只有一條左臂嗎？」

冥琪擦乾淚水，說道：「姚光你放心吧，以天使之國的技術，可以給你做條機械義肢，跟你原來的手臂不會有太大區別。」

姚光搖搖頭，看看自己的右肩，說道：「不用了，這樣也挺好，這算是一個印記，能讓我記住這次發生的事。」

沙酷娜從姚光懷裡退出，走過去端來一碗葯，「來，把葯喝了，這是你師父為你配置的，說是固本培元，還能幫助你的傷勢更快痊癒。」

「師父？」聞言姚光愣了愣，驀然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道背影。

那時候他的意識已經很模糊，現在醒來並沒有太多的印象，所以沒能第一時間想起。

此刻聽到沙酷娜這樣一說，他心裡很激動，疾聲問道：「他在哪？」

沙酷娜說道：「這幾天我也沒有看到過他，不過他好像是跟馮軍師在一起。」

「……」

喝完葯后，姚光在沙酷娜的攙扶下離開帳篷，冥琪和姚甜甜跟在後邊。

放眼四顧，蓮城這座原本熱鬧繁華的大都市，現在基本上已經變成廢墟。

姚光看到四處都搭滿帳篷，不少星武聯盟的戰士神情消極的抬著擔架，在廢墟中來來回回的穿梭。

不時能聽到哭泣聲。

姚光嘆了一口氣。

沙酷娜什麼也沒說，只是握緊他的手。

片刻后，沙酷娜帶著姚光來到一處帳篷中。

蘇蜜和玄蕾雅、藍又婷、楚墨軒、周之若、拉夫人、雨莎等人都在。

見姚光渾身纏滿繃帶，還失去一條手臂的模樣，眾人心裡都是一陣刺痛。

姚光剛進去就看到前方的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擺著一個罐子。

那是骨灰罐。

旁邊還有多克邦的靈位和照片。

拉夫人和多克婕、多克蒎、多克陽四個家屬此時正在燒紙，雨莎坐在一旁泣不成聲。

按照多克族的習俗，要等到頭七之後才能下葬，今天是第五天，還有兩天。

姚光蹲下身，眼眶有些濕潤，顫抖的伸出手拿起火紙丟進火盆里。

帳篷中很安靜，沒有誰開口說話，只有火盆里偶爾傳出火焰撲騰的聲音。

「兄弟，一路走好。」

「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

姚光單手撐著膝蓋站起身，走過去拍拍雨莎的肩膀，隨後看向蘇蜜，問道：「他在哪？」

蘇蜜愣了愣，隨後才明白姚光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自然就是赤暴珏。

本來有麾下黑魔妖，赤暴珏完全可以來去自如，但他卻忽略了姚光的法則技能，所以最終他沒能脫身，那些黑魔妖也是束手無策，不僅沒能將赤暴珏救出，反而被馮叔倫和蘇蜜等人全殲。

赤暴珏渾身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被捆住手腳吊在紮營區外的一根石柱上。

當蘇蜜等人帶著姚光去到那裡的時候，發現鄭青、鄭梅梅，以及鄭夫人也在。

那裡圍著很多人，有星武聯盟的戰士，還有蓮城的居民。

姚光聽到很多惡毒的咒罵聲。

任何地方、任何勢力，對於叛徒都是零容忍的。

眾人見姚光到來，立刻讓開一條道。

「盟主，一定要殺了這個叛徒！」

「對！將他千刀萬剮！」

「這個叛徒害死我們那麼多兄弟姐妹，還差點毀掉兩個軍事基地，一定要讓他不得好死！誅他九族，殺掉他的全家！」

「當初我就想過，他怎麼說也是赤暴珏的兒子，怎麼可能是好鳥？」

「……」

姚光看向鄭青和鄭梅梅，還有鄭夫人。

因為赤暴珏，他們鄭家也受到牽連。

鄭青走過來，就要跪在姚光面前。

姚光伸手將其扶住，沒有讓他跪下去。

鄭青說道：「盟主，發生這樣的事，末將無話可說。末將願親手殺掉這個畜生，再以死謝罪，但請盟主放過梅梅和我夫人。梅梅她……已有身孕，還請盟主網開一面。」

姚光看了藍又婷一眼。

藍又婷會意，便讓圍觀的居民散去。

姚光對鄭青說道：「他做的事，與他跟你們的關係，這是兩碼事，所以這並不關你們的事。」

「梅梅。」姚光看向一旁的鄭梅梅。

鄭梅梅低著頭，走到姚光身前。

姚光有些心疼，他大概也理解鄭梅梅現在的心情，說道：「不管怎樣，我都會殺他。」

鄭梅梅眼淚再也止不住，「我明白。」

姚光說道：「但是這不關你們的事，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的活著，就算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

被吊在石柱上的赤暴珏睜開眼睛，目光中充滿感激的看著姚光。

赤暴珏能理解，放過鄭家，做為盟主的姚光會頂著很大的輿論壓力，但姚光還是這麼做了，所以他很感激。

這並不是因為姚光心善，對於敵人，他不會心善，只是因為在他這裡不存在什麼株連九族的說法，一人做事一人當。

玄蕾雅也仔細調查過，對於赤暴珏做的事鄭家人並不知情，所以這跟鄭家沒關係。

赤暴珏被砍下了腦袋，死的很痛快。

在回營帳的路上，姚光問藍又婷：「古荒星球那邊怎麼樣了？」

藍又婷說道：「他們已經順利吸收造化果的能量，只不過現在正處於緊要關頭，能不能達到化仙期，就得看他們的悟性。」

姚光說道：「等他們結束之後，你們也去吧。」

藍又婷點點頭。

這時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落在姚光前方。

姚光看到那道身影，目光輕微顫抖，「赤老？」

赤雲霄對於姚光，完全是陌生的，但是他能感受到姚光眼神的那種深情，說道：「我們聊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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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是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