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迷情之帝業
「姐姐,你怎麼這麼能睡,天都黑了。」
終於從那惱人的情夢中蘇醒,我睜開眼,李絛正笑嘻嘻看著我,手裡還抓著我的一撮頭髮撓我的耳朵。
難怪我睡夢中覺得耳朵癢得難受呢。我推開他的手,忽視他滿臉的春風得意,一邊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罵道:「臭小子,以後少進姐姐我的房間,否則別怪我拿掃帚趕你出去。」
李絛伸手捏了捏我的臉,笑道:「姐姐是不是忘記了,不但這房間是我的,連你的人也是我的,如果真把我趕走了,你住哪裡?」
我推開他的手,板著臉道:「少跟姐姐我嘻皮笑臉的,就算沒有你這個靠山,姐姐我照樣能有吃有住。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你這裡能容得下我。」
李絛拿過衣服替我穿上,「姐姐睡了一覺怎麼火氣這麼大,要怎樣才能給你降火?」
我哼哼道:「放我出宮,我可不願老死在這活死人墓里。」
李絛搖頭,「這個不行,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做到。」
我心裡一亮,隨即皺眉說道:「你就是個騙子,就算你做得到你也一定不肯。」
李絛失笑道:「我怎麼是個騙子了?姐姐以前要求的事我不是樣樣都辦到了嗎?那姐姐說說,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嫁人。」
李絛的臉色變了變,看了我好一會兒,忽然笑道:「姐姐,你放棄這個念頭吧,就算你想嫁,這世上也沒有別的男人敢娶你的。」
「為什麼?」我不服氣的問道,「告訴你,不要把我秦小西看得這麼差勁,只要你不從中使壞,這世上一定有很多男人等著娶我。」
李絛氣定神閑道:「既然姐姐這麼有自信,那麼我們不如來試一試,如果到時候沒有一個人敢娶姐姐,那姐姐從此以後就要放棄這個念頭,從此乖乖呆在我身邊。」
我冷笑,「真是奇怪,就算這世上真的沒有人娶我,我就為什麼一定要乖乖留在你身邊?我只是你姐姐,就算我們從前共過患難,你也不能因為依賴我而干涉我的生活。」
空氣中開始瀰漫火藥味。海棠海梅見狀,怕殃及池魚,便悄悄退了出去。
我看見李絛的臉色變了,他緩緩放下替我扯衣擺的手,靜靜看著我的眼睛,問道:「姐姐這是在埋怨我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說道:「沒有,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你,反而非常謝謝你給我的寵愛。只是我有我的想法,不願意總是這樣生活,你要是真對我好,那就不要再困住我。」
我和李絛四目相對,他的眼神變幻莫測,但裡面的憤怒,心痛,哀求我卻看得一清二楚。可我不願再心軟。
屋裡一陣沉默,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到。
「好,以後姐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再也不會幹涉你的自由。」李絛終於打破了這難堪的沉默,說道,然後轉身離去。
我暗自鬆了口氣,果然自己的權利是要自己取得的。
走到門口,李絛又轉過身來望著我,冷冷說道:「姐姐若是因為昨晚我在傾國公主那裡留宿的事生氣,那就不必,因為昨晚我只是與傾國公主下了一晚的棋。」
我聞言不由一呆,愣愣地看著他跨出門去,再也沒有回頭。
等李絛離去后,海棠海梅才敢進來,小心翼翼問道:「秦姑娘,皇上沒對你怎麼樣吧。」
我強掩心裡的失落之感,裝作得意的樣子說道:「我是皇上的姐姐,他還能對我怎麼樣。你們兩個明天早點起來,把這裡一些值錢的東西全部給本姑娘包起來,從明天起我要帶你們到宮外的別苑去住住。」
「姑娘說的可是真的?」兩個丫頭一聽立刻高興得跳了起來,趕緊出去先收拾她們的換洗衣物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海棠海梅幾個便起來將我吩咐要帶走的東西全部準備好了。等幾個侍衛將東西全部搬上宮裡李絛的專用馬車后,沈聶衣終於忍不住問我:「秦姑娘,你真的要離開這裡搬出去住嗎?皇上要是生了氣怎麼辦?」
我微笑道:「你放心,皇上說過,以後我想做什麼絕不攔著我。你看你,弄得像我要跟你們生離死別似的。放心,我在望西苑住一段時間后就會回來,你要是想我了就去那裡看我。」
沈聶衣的臉好像微微一紅,我正待打趣他,他卻小聲說道:「秦姑娘,在外面可要小心趙越。」
我覺得奇怪,沈聶衣卻不待我再問,就跳上了車座,大聲說道:「秦姑娘快上車吧,屬下這就送你們出宮。」
坐了一天的馬車,等趕到木家莊的望西苑時,我和海棠海梅已疲憊不堪。沈聶衣下車過去把門叫開,裡面的人都趕緊出來迎接。
小嬋一見我便撲過來抱著我哭訴思念之情,我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頭,我現在累得很,你再撲我我就要倒在地上了。」
小嬋這才不好意思地放開我,拉著我往裡走。海棠跟海梅兩人跟在後面歡喜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折騰一番后,我終於能歇下來喘口氣。小嬋跟海棠海梅很是投緣,才認識不到幾分鐘便成了好姐妹。沈聶衣將苑裡的事情安排妥當后,便過來跟我告辭。
小嬋俯在我耳邊紅著臉悄悄問道:「秦姑娘,沈聶心那臭小子怎麼沒有跟來?」
我心領神會,立刻叫住沈聶衣,笑道:「我這裡缺個幫手,你回去叫你弟弟沈聶心來我這幫忙吧。」
沈聶衣遲疑了一下,答應下來。
待他出去后,我拉過小嬋打趣道:「小丫頭是不是思春了?」
小嬋的臉馬上羞紅得不行,轉過臉去小聲說道:「哪有,姑娘別取笑我。」
「如果不是思春,又怎麼會問沈聶心那臭小子呢。現在姑娘我幫你把情郎叫來,你說你要怎麼感謝我。」
海棠和海梅二人在一旁掩嘴偷笑,小嬋害羞得不行,乾脆跑出去不理我了。
海棠笑道:「秦姑娘,你看看你,就知道捉弄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你看以後還有誰敢跟你說話。」
我得意笑道:「這不能怪,要怪只能怪你們這些丫頭臉皮子太薄了。」
海梅撇嘴道:「不能怪我們臉薄,只能怪姑娘你臉皮厚,除了姑娘你,我們可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開玩笑的。」
嘻笑了一番,我對她們交待道:「從明天起本姑娘要作男裝打扮,以方便在外面行走。海棠,本姑娘今天就封你做這望西苑裡的內務總管,海梅為內務副總管,明天起開始上任,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跟苑裡人宣布,從此以後不許再呼我為秦姑娘,要叫秦爺,知道不?」
海棠聞聽秦爺二字,忍不禁嗤笑道:「秦姑娘,你又不老,為什麼要我們叫你秦爺?叫公子還差不多。」
我得意洋洋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做大爺比做公子威風多了,比如在路上遇到一個漂亮姑娘,我就可以很拽地跟她說,來,給爺笑一個。你聽聽,是不是比公子威風多了。」
海梅蹙眉道:「可是我們剛來,這裡的人又怎麼會聽我們的呢?」
我大手一揮,「這不是問題,大爺我是這裡的主人,我想讓誰當總管就讓誰當總管,誰要不聽就拉出去砍了。」
海棠海梅兩人立刻響亮地答應了聲:「是,爺。」
「少潛,穆扎國現今有何動靜?」御案之上,李絛一邊批閱奏章,一邊問道。
吳少潛恭聲答道:「回稟皇上,自聽聞皇上冊封傾國公主為貴人,夜夜宿在傾國公主的寢殿後,穆扎國王穆蘭格便以為皇上為公主美貌所惑,不理朝政,便暗自勾結殤國君主,準備一舉滅了我大鄴王朝,平分天下。」
李絛扔下手中御筆,面帶冷笑道:「就算他們聯合起來又有何用?我大鄴王朝身為四國之首,擁有百萬雄兵,區區兩個小國就想推翻我百年基業,簡直是痴心妄想。」
吳少潛道:「皇上明鑒,只是臣聽聞那殤國國君這幾年勵精圖治,增兵無數,國力日益強大,不容小覷,而且與穆扎國,單國來往甚密,若是這三國聯合起來,我大鄴恐怕……」
李絛打斷他的話,不悅地說道:「少潛,你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他們三國聯合起來又怎麼樣?難道朕會怕了他們嗎?」
輔國大臣皇叔李宣一直靜坐一旁細聽,這時起身插言道:「皇上,此言差矣,皇上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到底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若是三國真的聯合起來,我鄴國社稷就岌岌可危了。皇上還是慎重考慮為好。」
李絛心底劃過一絲不悅,但仍笑著問道:「那皇叔有何好的建議?」
李宣道:「權衡利弊,自是暫與這三國維持平衡友好的邦交關係,特別是殤國,我們前次已經送去一位昭合公主和親,這回不如再依法效仿,皇上再修書一封,內示和平友好之意。相信殤國國君見了一定會打消與單,穆扎兩國聯合起來攻打我國的意圖。」
李絛心內騰地升起一陣怒火,冷笑道:「那依皇叔的意思,朕是不是應該自降身份對殤國俯首稱臣?」
李宣道:「稱臣倒不必,只需每年向殤國進貢即可。」
李絛聞言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皇叔身為我鄴國臣民,為何處處為他國著想?朕若先去向殤國示好進貢,那跟俯首稱臣還有何異?」
李宣也面現怒容,冷冷道:「皇上年少輕狂,不知其中利害,臣是好言提醒,皇上若不願聽,儘管自便,只是之後若是陷鄴國百姓於不義中,那可就要遭天下罵名了。臣言盡於此,告辭。」
說完也不行禮,轉身揚長而去。
李絛一腳將御案踹倒,氣急敗壞罵道:「該死的老賊,身為鄴國皇叔,不以國事為己重,盡出些賣國求榮的餿主意,要不是看在你是皇叔的份上,朕早就派人取了你的腦袋!」語未畢,突然手捂腰上,臉色大變。
沈聶衣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他,問道:「皇上的腰疼病是不是又發作了?」
李絛面現痛苦之色,點了點頭。自從四年前遇刺挨了一刀后,只要他一動怒,腰際就開始作疼,雖然吃了很多葯,卻都不見好。
沈聶衣扶李絛坐下,揮手喚來一名宮女迅速倒來一杯熱茶,這才勸道:「李皇叔這幾年仗著自己是輔國大臣,日益驕橫,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裡,皇上早已知道這些,又何必再為他動怒呢。」
李絛恨聲道:「朕就是氣他不把朕放在眼裡,若不是看在兵權掌在他手裡,朕一時動不得他,不然朕早就撤了他的官職將他發配邊疆流放了。」
吳少潛突然說道:「皇上若想從他手中奪回兵權也不難,臣有一計,不知皇上可願聽?」
李絛眼睛一亮,「說。」
吳少潛看了周圍的宮女侍衛一眼,李絛心領神會,立刻吩咐那些宮女侍衛都退了下去。
待吳少潛將計策說出后,李絛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微笑著說道:「少潛真是朕的智慧錦囊,朕相信有你和聶衣龍虎二將相助,朕將來一定能一統江山,笑傲天下。」
吳少潛和沈聶衣對看一眼,齊對李絛行禮笑道:「多謝皇上誇獎。」
待吳少潛離去后,李絛這才斂了笑容,對沈聶衣問道:「秦小西在望西苑過得怎樣?」
沈聶衣道:「皇上放心,臣已暗中派了很多人手在望西苑四周守護秦姑娘,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
李絛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說道:「她若是乖乖留在這宮裡,朕就不會總是這樣提心弔膽了。朕給了她一切能給她的東西,她卻還是要離開朕的身邊,朕現在實在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雖然只是上十天沒見面,雖然他身邊美女環繞鶯歌燕舞,可是他心裡眼裡卻始終只看得到她一個人,有時候真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立刻飛去見她。一日不見,不隔三秋啊。
可是他現在還不能這樣做,身負的國家重任逼著他不得不將對她的思念強壓心底,打起精神來應付面前未知的局面。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聶衣開口說道:「皇上若是想她,不如偷空去看看她吧。」
李絛卻搖了搖頭,嘆道:「若是真去見到她了,朕又捨不得離開她了,朕又不能勉強將她帶回來。這裡還有很多事等著朕去做,朕不能顧著一己之私放任國家大事不管。」
這就是身為一個帝王的無奈,有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