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根
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大半個月就過去了,我漸漸熟悉了這裡的環境,也從李絛的口中了解了不少這個地方的資料,於是在這古代大展拳腳的想法便在我心裡日益膨脹起來。雖然我生性很懶散,一輩子好吃懶做是我的座右銘,而且還有李絛那小子很乖地給我解決伙食問題,可畢竟每天像耗子一樣藏著並不是一個好方法,而且老師曾經對我諄諄教誨,好吃懶做好惡待勞是不對的行為,所以我開始動起腦筋怎樣從這艱苦樸素的環境中脫困了。雖然艱苦樸素是我們社會主義新中國公民應該保持的良好品德,可一個人要是有能力吃肉,自然不會傻乎乎的抱著蘿蔔啃了。
「姐姐,你在想什麼?」李絛突然開口問道。他已經盯了眼前這個女人好久,她都一直躺在地上望著天上的白雲發獃,難道,她是在想法離開他嗎?
李絛的心裡忽然很是不安。自他有記憶開始,生活中便沒有一個人關心他,更別提是對他做出親昵的舉動,他的母妃也是如此。每當想起母妃看見他身後那條蛇尾時驚恐厭惡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針刺般疼痛,小小的心裡也從此被烙上了永遠也無法磨滅的傷痕。
母妃去世后,這廢舊的榮心殿里便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四歲開始,他便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生活,沒有人陪伴他,關心他,疼愛他,而他那狠心的父皇,從來就沒有派人來或親自來看過他。所以當這個女人――她說她叫秦小西,莫明其妙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時,他便想將她留在身邊永遠陪伴他。
他再也不想過那種晚上被鬼哭似的狂風嚇醒時卻沒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依偎躲藏的夜晚了。
他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呵,只要有個人可以給他所渴望的關愛,無論是誰,他都願用自己的所有去留住她。雖然眼前這個女人又臟又懶又貪又饞,不但說話舉止怪異粗俗,而且還總是占他的便宜,可她不會介意他異於常人的蛇尾,高興了還會毫不忌諱地摸摸他的頭髮,親親他的小臉,說他是個漂亮的小寶貝,晚上還將他摟在懷裡睡覺,這期盼以久的溫暖,期盼以久的幸福,似甘霖般讓他深陷孤單與寂寞的心不可思議地滋潤起來。
他就如掉下山崖的垂死者,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草,便再也不願鬆手了。
一生一世,他也不願鬆手。
「姐姐!」
李絛皺眉又叫了一聲,這個女人竟然望著天空走了神,對他的問話不理不睬。她不是說過她喜歡他的嗎?
他心裡忽然對那天空中飄過的白雲產生了一絲嫉妒,伸手猛地扯了一下她的耳朵。
「啊呀!死小子,好好的你幹嘛扯我的耳朵?」耳朵上的疼痛將我從思考中拉了回來,我坐起身,一邊揉著耳朵一邊伸手去捏李絛的臉蛋,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被他機靈地閃過了。
「真是個笨女人。」李絛得意地笑著,沖我做了個鄙視的手勢,那還是我教他的。
「你才是個笨小子。」我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本姑娘這叫大人不計小人過,跟你這死小子計較,有失本姑娘的風度。」
真是的,這古代的小孩子都是這麼身手敏捷的嗎?
「切。」李絛對我的這番狡辯嗤之以鼻,不怕死地緊挨著我坐了下來,「老女人,你說,你剛才想什麼想入了神,連我叫你都沒聽見?」
得,老女人又出來了。這小子就是看我秦小西脾性隨和,所以盡欺負我。不這我秦小西又豈是能讓人隨便欺負的。
於是某大灰狼秦小西趁某小肥羊李絛不注意的時候,突地伸出了魔爪。
成功地捏到李絛俊俏可愛的小臉蛋后,我得意地笑著,「死小子,看到沒有,本姑娘一出手是不是讓你刮目相看?」
「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壞女人。」李絛皺眉打掉我的魔爪,學我樣撇了撇嘴,「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真是一點都沒有說錯。」
我又在他烏黑的頭髮上狠狠揉搓了幾下,直到他的頭髮變得亂蓬蓬的才放過他,笑嘻嘻說道:「既然你這樣說我,那我就乾脆壞給你瞧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惹女人。」
李絛不屑地哼了一聲,還是不依不饒地重複那句話,「你剛才到底在想什麼?」
「我在想啊,能有什麼好法子離開這裡。」我笑嘻嘻說道。
「什麼?你想離開我嗎?」李絛倏地抓住了我的手臂,緊張地問道,「是不是我叫你壞女人惹你生氣了?姐姐,那我以後再也不這樣叫你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好像一隻即將被我拋棄的小狗,那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哪有他當初對我冷臉相對頤氣指使的高傲樣子。
我的心不由軟了下來,拉過他的小手笑道:「我要是離開你了,以後誰來照顧你?放心,姐姐在這裡只有你一個親人,也只喜歡你一個,又怎麼會離開你呢。就算要離開這兒也會帶你一起走的。」
「哦。」李絛鬆了口氣,只覺得那雙握著自己的手暖洋洋的,心裡也雀躍起來。
她說她在這裡只有他一個親人,她說她只喜歡他一個人。她還說,我要是離開你了,以後誰來照顧你?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番話,只有她。只有這個叫秦小西的女人。
冰封已久的心裡好像有一股暖流緩緩駛過,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然後,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轟地一聲坍塌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幸福的感覺鋪天蓋地向他襲來,立刻充溢了他的全身,還有他那顆破碎的心。
姐姐,秦小西。秦小西,姐姐。
你的手,我是再也不願放開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李絛緊緊握住我的手,揚起小臉對我燦爛一笑,「我還以為姐姐想丟下我一個人走呢,嚇了我一跳。以後姐姐到哪兒,李絛就跟在哪兒,永遠陪著姐姐,永遠也不要離開姐姐。」
他那燦爛的笑容,恍若春天最明媚的陽光,溫溫柔柔地飄灑著,絲絲牽繞你的心緒。又如這世上最奪目的光彩,只消看他一眼,周遭的一切便都在那一剎那間消失不見,唯有那個璨然綻放的笑容,永遠留在你眼前,直至你的心底。
原來,這小子一向冷言冷麵,也有這般好看的笑容。
原來,這小子也會笑得這般好看。
這小子,長大了一定是個帥得禍國殃民的傢伙。
「姐姐,你怎麼又走神了。」
是李絛在叫我。
我倏地從恍神中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乾咳一聲,笑道:「不好意思,姐姐我想起昨天吃的紅燒魚,所以走神了。」
額滴神啊,寬恕我吧,我秦小西真的不是故意對這小子的笑容露出花痴相的。
「沒見過這麼好吃的女人。」
聽到李絛在一旁小聲嘀咕,我沒有像平常那樣反譏他,而是突然問道:「李絛,你想不想回你父皇身邊做個威風八面的六皇子?」
「啊?」李絛可能沒料到一向跟他嘻皮笑臉的我會突然很認真地問他這樣一個認真的問題,不由呆在原地,愣愣地望著我。但不一會兒,他便反應過來,神情激動地答道,「當然,我做夢都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父皇的身邊。可是,可是,」他的臉色立刻又黯了下來,「我沒有辦法,父皇他,父皇他討厭我,因為我自出娘胎便有一條讓人害怕的蛇尾巴……」
他倏地住了口,伸指在那條蛇尾上狠狠的掐著,彷彿要把這條害他淪落到如此境地的蛇尾巴掐掉。
真是個讓人想抱在懷裡好好疼惜的可憐孩子呵。
我用力拉開他的手,將他觸手冰涼的蛇尾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微微笑道:「別說糊話,我的絛兒寶貝這麼可愛,誰會討厭你呢。姐姐就不討厭你,也不害怕你的蛇尾巴,相信你的父皇也不會因此討厭你的,因為你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李絛抬頭望著我,眼裡似有淚光,好一會兒,他才說道:「不會的,姐姐是姐姐,父皇是父皇。我一出生他就把我送到這裡,再也沒有看過我一眼,也沒有叫人照顧我和母妃,致使母妃重病而死。母妃說,父皇說我是不祥之人,是妖孽,他害怕我,討厭我,害怕我的蛇尾巴,討厭我的蛇尾巴,若不是看在我是他的親兒的份上,早就叫人燒死我了。
「而我的母妃,生我養我的母妃,與我相依為命的母妃,也害怕我,討厭我,說我是個給她帶來噩運的小妖孽……」
他已收好了自己的情緒,神情一片淡然,用很淡的口氣說著他的故事,他的噩運,好像在講述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可我分明看見,他眼裡已有淚珠滾落。那淚珠,晶瑩剔透,迷惑了我的眼,也迷惑了我的心。
一個才十來歲的孩子,在遭運這樣破碎的親情,突如其來的噩運之後,他的心裡會有多少痛苦不堪的傷痕?
我將他緊緊摟在懷裡,柔聲安慰道:「絛兒,你放心,有姐姐在,就算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拋棄了你,姐姐也不會離開你的。這輩子,姐姐都會留在你的身邊好好守護你的。」
我們緊緊偎著,好像這世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不離不棄。
小絛兒,我可憐的小絛兒,你放心,姐姐永遠不會拋棄你的。
我暗暗在心裡下了決定,一定要讓李絛回到他父皇身邊,得到他從小缺失的父愛,得到他身邊六皇子應有的的尊貴和驕傲。
「李絛,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打定主意,我說道。
李絛沒有應聲。我低頭一看,原來這小子竟然偎在我懷裡睡著了。
「真是個貪睡鬼。」我小聲埋怨了一句,伸手輕柔地拂了拂他凌亂散在額頭的黑髮。看來這事得等他睡醒了再跟他商量了。
李絛並沒有睡著。
他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滿意的笑容。他的心好久都沒有溫暖過了。
這一刻,他只想靜靜被她摟在懷裡,享受這種被幸福包圍的感覺。
若是可以,他情願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若這只是一場夢,他唯願這個夢永遠不醒,永遠跟這個叫秦小西的女人在一起,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