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你比不上她
蕭闕站在房間里，眼神黯淡的看過所有，空置了一年多，這裡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落敗到接近腐朽，空氣里皆是灰塵的味道。
收斂起眼底的落寞和黯然，少年正欲說話，燕驚鴻疾風迅雷似的出手將他的雙手擰到身後，一手控住，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後腦，狠狠的將人按在滿是灰塵的六角紫檀桌上。
「蕭闕，你想她了。」
燕驚鴻的話語淡薄的就像是蘭陵皇都秋日裡的一抹陽光，就這樣猝不及防的，照亮了蕭闕心底被黑暗和仇恨深深隱藏的東西。
想……她了？
想？
蕭闕的半張臉都沾染了灰塵，錦袍也蹭上很多，燕驚鴻的動作很重，扣著他雙手的力道彷彿要拗斷他的手腕，沒有絲毫的溫柔可言。
少年疼得有些忍不住，無可避免的想起那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極輕極溫柔的對待他，就像是捧著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寶，她比任何人，甚至比姐姐都要溫柔待他。
那樣好的一個人，去哪兒呢？
蕭闕這樣在心底問自己，旋即，自嘲的回答：能去哪兒？被他給算計了，害死了，殺了。
那樣好的一個人，被他給弄丟了。
少年微微垂眸，想要掩飾住從心底蔓延出來的那種深深的疼痛，他倔強著眉眼去看燕驚鴻，怒斥道：「燕驚鴻，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怎麼可能會想她？她殺了我姐姐，我……我……」
「你什麼？怎麼不說下去了？」張揚銳利的少年俯下身來，湊在他耳邊道：「阿闕，我還沒有說你想誰，你怎麼就默認是蕭千凝啊？一個死人，你不說，我都要忘了這人。」
蕭闕心跳快了一拍，惱羞成怒的回眸，「燕驚鴻，你究竟想說什麼？」
黑袍少年逼仄向前，低垂臉龐的姿態讓他的眉眼輪廓染了一層灰暗的影，他的臉和蕭闕蒼白清雋的面容幾近相貼，眼底的冷漠接近披著人--皮的惡鬼，「我想說什麼？」
燕驚鴻倏然起身，緊扣著蕭闕的手臂將他拎了起來，「阿闕，她不在了，是我們合作一起殺了她，扎進她胸口的那把刀還是你親手刺進去的，短刀之上附加的死咒，也是你折去五十年壽命換來的。」
蕭闕被他提起這事，瞳仁忍不住晃動了一下，「你說這個做什麼？」
燕驚鴻鬆開他的一隻手，握住手腕，將他的手放到桌上，觸摸著那些灰塵，「你還記得嗎？她是最愛乾淨的，她的房間連一粒灰塵都見不到，你看看如今的房間，到處都是灰塵，蕭千凝是忍受不了這個的，她死了，你再怎麼想，她也已經死了。」
蕭闕知道這種事，無比清楚地知道，他的手指間彷彿還殘留著拿刀狠狠刺進蕭千凝胸膛時的觸感，他的臉似乎還沒有洗乾淨那時濺到的血液，就連此刻，他好像都能聞到一股腥氣黏稠的血腥味。
是蕭千凝的血，是她的血的味道。
燕驚鴻凝視著蕭闕，將他所有的神情目光盡收眼底，他給了少年沉默安靜的時間，停歇了很久，才幽幽說道：「阿闕，我清楚你，殺了蕭千凝，報了這份血海深仇，你的仇恨得到了發泄的當口，都隨著蕭千凝的死煙消雲散，然後你開始想起她的好，沒了仇恨，你就只能想起她的好。」
他動了動手指，攥緊少年的手腕，「我也知道她對你好，你一無所知的那些年，她頂著蕭寧的臉、蕭寧的身份，那時的蕭千凝就是你的姐姐，你依賴她，信任她，憧憬著她，等到知道蕭寧為蕭千凝所殺，你開始恨她，有多深的愛，相應的，就有多濃厚的恨。」
蕭闕的身體開始發抖，他很抗拒想起那時候的事情。
燕驚鴻看得出來，但他不給蕭闕這樣的機會，繼續說道：「你知道了，便開始難為她，讓她放下尊嚴，和太上道人低頭請求，換取你的拜師機會，故意讓她去龍域屠龍為你鑄劍，那段日子，你每日每夜都在祈禱，她能夠死在龍域，以命償還。」
他鬆開蕭闕，清癯削瘦的少年像是驟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撐，虛弱無力的坐到地上，臉色慘白的就像是一張白紙。
燕驚鴻居高臨下，低垂眼眸看他，「她死了，如你當初所願，我不是她，接替了她的位置，卻不會這樣縱容你、慣著你、保護你，你是不是拿我和她在比？越比較，就越能想起蕭千凝的好，可惜啊，人都死了，你再想也回不來。」
蕭闕的眼眶紅了，狠狠的濕了，連眼角都被染上了一層撕裂般的薄紅，他想起蕭千凝的眼，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聲音，想起她掌心的溫暖，最後……他想起了蕭千凝那時看他的那個眼神。
失望，諷刺，嘲弄，可笑，鄙夷，千般情緒，萬數愁怨，最後都化成了陌路人的冷漠。
蕭闕被記憶里的那個眼神刺激到，有些崩潰，失控的道：「是，我忍不住，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拿你和她比，你沒有她對我好，連她對我的百分之一都及不上，你是東方大陸才華橫溢的少年天才，登臨樞機院席座，前途無量，你極可能會是下一個玉衡君，可你還是比不上她。」
燕驚鴻劍眉微挑，隱隱有要燒起來的趨勢。
「蕭千凝為什麼至今都沒有成聖，列位聖人之尊？因為她要照顧我養育我，要教導你，要指點縹緲軒所有的修行者，她還要周旋縹緲軒和蘭陵帝國之間的關係，在協會為縹緲軒爭取一切的利益，她沒有時間修鍊，是我們擋了她成聖的道路，一直在拖累她，否則，她會是第二個聖君蕭清選，你呢？」
蕭闕凝視著眼前銳利輕狂的少年，他的瞳孔顏色接近漆黑，沒有一點光亮，在房間黯淡的陰影里愈發黑暗，「光是在協會站穩腳跟，周旋與帝國間的關係，已然讓你應接不暇，空不出手，若是沒有她留下來的東西，你真的以為樞機院和元老院的那些大人物會看你一眼，是啊，你修行天賦高，二十歲，六星靈皇，令人側目，可在那些大人物眼裡，你就是個天賦高的小輩，是蕭千凝將你推到和那些人同高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