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受委屈(一)
晚間時分,蕾蕾坐在大留二樓新房客廳里的沙發上,一個人對著電視機發獃,對於屏幕上的炫麗畫面和周邊的喧囂聲都充耳不聞,她已經累到虛脫。此刻,她真希望戚巧兒快點來召喚她回家,好讓她立刻便躺倒在床上,美美得睡上一覺。想到床,蕾蕾竟產生了困意,眼也跟著迷糊起來——她的眼前好像真的出現了一張舒適的大床。好景不長,她的幻境被大留門板般粗壯的身形給撞破了。蕾蕾抬起頭望著大留,對方也正在盯著她看。
「你跟我來一下。」
大留虎著臉說完話後轉身便走,也不管蕾蕾是不是聽清了他的話。
蕾蕾覺得大留神色有異,不敢怠慢,趕緊起身,小跑了兩步跟上他的腳步。
大留將屋內樓上樓下的房間轉了個遍,最終發現只有二樓的廁所是沒有人的。於是,他將蕾蕾帶到衛生間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他的舉動很粗魯,蕾蕾被嚇了一跳。
「是誰讓你把紅包給我媽的?」門一關上,大留便質問起了蕾蕾。
蕾蕾被眼前的一幕搞暈了,她有點摸不清狀況。
「你為什麼把放紅包的那個包給我媽?」見蕾蕾不吭聲,大留急不可待地催問著。
蕾蕾怔怔地緩不過神來,反問道:「那應該給誰呀?」
顯然,大留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也愣了愣神,一時間沒有介面。
「我們剛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你媽和小姑姑,我覺得這麼一大筆錢放在身邊不安全,就問她們這包該怎麼辦?她們說給她們,我就給了。」稍微緩過勁兒來的蕾蕾,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和大留說了一遍,「這包難道不應該給你媽嗎?這不給你媽該給誰呀?」
大留在衛生間狹小的空間里,焦躁地來回走了兩圈之後,最後一句話也沒說,丟下蕾蕾一個人,自顧自地離去了。
蕾蕾徹底傻眼了,今天到底是怎麼了?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明明自己那麼辛苦地忙前忙后,累到幾乎虛脫,可為什麼還要幾次三番遭人責難呢?明明自己已經儘力做到最好了,可為什麼他們還有這麼多不滿呢?即使自己真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明著指出就是了,何必這麼給人難堪呢?
不知怎麼的,一陣鼻酸突然襲來,蕾蕾眼眶裡的淚珠子就跟斷了線似的,管都管不住,直往下淌。她在心裡默默告誡自己,「大留沒什麼文化,是個粗人,不該和他計較的」;「不可以,婚禮是喜慶的事,不能掉眼淚,在喜宴上哭泣是會觸新人霉頭的」。可是,不管這話說多少遍,一點用都沒有,酸氣還是一個勁兒地直往鼻尖上撞。再也無法壓抑住心中的委屈,蕾蕾的情緒開始失控。可即便這樣,她也不想讓其他賓客看到她的眼淚。她急急忙忙地衝出衛生間,憑著記憶找到了樓梯底下被隔離出來的一個小儲物間。進入儲物間后,蕾蕾蹲在地上,雙手抱膝,將臉埋進膝蓋里,難過地哭泣起來。
蕾蕾已經盡自己所能地避開了其他人的視線,但她反常的舉動還是引起了楊慧及施二妹的注意。她們緊跟在蕾蕾身後進入了儲物間,看到大放悲聲的蕾蕾后,兩人都傻了。
「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上了?」楊慧趕緊上前安慰起女兒。
蕾蕾只是一個勁兒地哭,也不答話。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姑姑,姑姑給你做主。」施二妹也趕緊跟著勸解道。
兩人一連催問了幾遍,蕾蕾勉強止住悲聲,抽噎著說道:「大留哥哥……大留哥哥剛才……他剛才凶我……」
一句話,斷斷續續,來來回回說了幾遍,都沒說清楚,把楊慧急得直跺腳。
「大留哥哥怎麼你了?」
「他……他凶我……凶我。」
「他為什麼要凶你呀?」這次輪到施二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蕾蕾強忍著的委屈,深吸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然後再度開口,將事情的經過向二人講述了一遍。
「我去替你問問他。」施二妹聽完后,撂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這倒是奇了怪了,你把紅包交給他媽沒什麼不對的呀?他幹嘛那麼質問你?」楊慧也有些替女兒打抱不平。
蕾蕾搖著頭,表示自己對於這個問題也是無解。她至今都沒弄明白自己這氣受得是個什麼名堂。她只覺得自己委屈,除了委屈還是委屈,自己這一整天的罪彷彿是白受了。
不一會兒,施二妹回到了儲物間里,手裡還拿著一個紅包。她將紅包塞入蕾蕾手中,說道:「蕾蕾,姑姑替你大留哥哥給你道歉。這事是你大留哥哥不對,我已經說過他了,這個紅包你拿著,這事你就別和他計較了。」
蕾蕾推脫著不肯收紅包,施二妹則是堅持往蕾蕾手裡塞,兩人僵持不下。
「蕾蕾,給姑姑一個面子。」施二妹懇求道。
蕾蕾求助般地望著楊慧。
「既然你姑姑都這麼說了,你就收下吧!」楊慧算是在給施二妹找台階下。
蕾蕾無奈只得收下了紅包。錢是收下了,可蕾蕾心裡的疙瘩卻始終無法消去。這本來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完全是占著理的一方,如今這紅包一收,反倒像是自己理虧了一般,心裡反而更加不是滋味了。可再轉念一想,自己畢竟是晚輩,也不能太不給長輩面子,讓他們下不來台。這口氣,少不得還得自己忍下來。
經過這麼一番波折,蕾蕾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她直接找到戚巧兒,借口自己太累了想早點休息,求著她將自己送回了家。
這一晚,蕾蕾睡得很不踏實。一來,是因為受盡委屈后,心緒波動較大,精神上始終處於亢奮的狀態難以入眠。二來,是因為不太適應鄉下寒冷的氣候,這裡相較市區,氣溫上明顯要地上三四度,再加上之前剛下過雪,南方濕冷的氣候配上零下十度左右的氣溫,著實是凍到骨子裡頭了。那一晚,蕾蕾即便蓋著兩層棉被,即便她穿上了棉毛衫褲,可是她的雙腳自膝蓋以下始終是冰涼冰涼的,被窩裡更是沒有一絲兒熱氣。事後想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這麼糟糕的一晚的?
楊慧因為後來被人邀去打牌,蕾蕾走的時候她正在牌桌上,蕾蕾也就沒去打擾她。母女二人也就沒再就當天發生的事做過任何討論,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是「回門宴」,也就主家邀請近親,以及前一天婚宴上幫過忙的人再搓一頓。這樣做,一來可以回饋前一天出力幫忙的眾人,顯得主人家熱情周到;二來可以增添婚禮隆重熱鬧的氣氛;三來若是婚宴當天的菜肴過多吃不完,則可以放在這天再來吃,避免了食物的浪費,可謂是一舉多得。
前一天平白受了好些個委屈,蕾蕾當天顯得有些無精打採的。而大留責難她的事情,在施家人里不知道怎麼的,經過一晚上之後,幾乎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了。可奇怪的是,每個人看蕾蕾的眼神里明明都透露著一股子「我已經知道了」的意思,可偏偏個個都在裝聾作啞,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連一個前來詢問和關心的人都沒有。蕾蕾的心情可以說是抑鬱到谷底了。
楊慧知道蕾蕾煩悶的原因,她清楚女兒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什麼受的委屈。為了解開女兒的心結,開席前,楊慧偷偷跟蕾蕾說了一件事。
這事發生在昨晚蕾蕾離去之後。當時,時間已近午夜,眾賓客基本散盡,除了那些還在打牌的自家人外,就是坐在一堆聊著天的施家姐妹。折騰了一天的眾人正是精神不濟的時候,不想二樓漸漸傳出了叫罵聲,而且聲音越來越響,以至於樓下的眾人都清晰可聞,令他們這些昏昏欲睡的人們頓時抖擻起了精神。
這些叫罵聲來自盛潔。她在清點完當天收到的紅包后,一口咬定紅包數目不對,懷疑有人偷了她的紅包,並且矛頭直指施二妹和蕾蕾。點名道姓的一口一個小偷、小偷的罵著,並逼著大留立馬向她二人去追討紅包的下落。
眾人起初並不以為意,可聽著聽著,覺得苗頭似有不對。加之盛潔出口實在不堪,眾人知道「家醜不可外揚」,若是再待下去便有些尷尬了,於是散了牌局,各自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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