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舊意難平
別把動心的東西輕易放進心中,尤其是男人的甜言蜜語。
這句話,是我在映月館學習歌舞技藝,阿諛承歡之術時,芳姑教授我的。
慕容曜此時此刻,是真心還是假意,我不想去探究,遂硬起心腸。
「皇上打算今夜留宿芳華苑?可賤妾身體抱恙,這恩寵怕是消受不起。」
「今夜來芳華苑,除了我一兩個心腹知曉外,沒人會知道此事,更不會記入內侍府行卷中。」
從我頸窩處支起頭,慕容曜將我轉過身。
「我不會逼你做不願意的事情。淳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依舊那個可讓你傾述心事,為你遮風擋雨的曜哥哥。」
「那賤妾就謝過皇上體恤。」
他想舊事重提,我偏要敷衍了事,正欲在金榻上叩謝恩典,不想他大手一拐,他在外,我在內,齊齊倒在榻上。
「別動。」
有力胳膊一擋,慕容曜將我困在身邊。
「就說說話,和你。」
聽著他略粗重呼吸,我頓時全身一僵,不敢亂動半分。
「你知道嗎,我在大曆做質子時,第一次在北麓書院遇見找茬的你,我一眼就瞧出你是個女嬌娥。起初那段時間,我不願搭理你,並不是討厭你,而是害怕,我怕喜歡上你。」
「畢竟我是北燕的太子,而你是大曆的名門閨秀,太子儲妃;你我立場不同,且我當時受制於人,不敢有過多非分之想。可誰知道,調皮搗蛋的你,還是把我一顆心給攪亂了。」
閣中光線雖暗,但從慕容曜的話里,我能感受到他在笑,且很眷戀地在回憶我和他的往昔。
「淳元,我最喜歡看你笑,每當看見你笑,不管心中有何等憂心事,都會煙消雲散,心情大好。我一個悶葫蘆學會了如何去笑,去感受真心,可為何現在的你,再也不肯再展露笑顏?」
我冷冷回應到:「無憂總在孩提時,人終究會長大。太愛笑的人,輕浮不說且容易受傷,所以賤妾不喜歡笑。」
「有多愛,就有多恨,可見在你內心深處,終是忘不了他。」
慕容曜口中的「他」,聽著很是刺耳!
我一個強翻身,反凌駕在慕容曜的身上,神色怭怭地直視著他。
「慕容曜,原來心中有陰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要個心安,好,我給你。」
話畢,我一鼓作氣低下頭,去堵住慕容曜滿腔猜疑的嘴。
天下沒有一個男人,能抵擋住女人的投懷送抱,更何況,是一個對我李淳元舊情難忘的男人。
在映月館,我見慣了恩客與歡場女子間的虛情假意,甚至認為到了駕輕就熟的地步;可如今到我親自上場,和慕容曜這一觸,暖而不融,融卻不親密,感覺就像是那塊生肉摩擦在一起,生硬得很。
可正以為失敗時,忽然一隻大手牢牢縛住我的後腦,大力一翻,反將我壓制住。
他狠盯著我,呼吸凝重,起伏的心膛中像是在積聚著什麼,躍躍欲試。
猛一低頭,像是吞下一杯香醇的佳釀,他順勢奪走了我的生息;那窒息感,讓我本能張開檀口,卻讓對人有長驅直入的機會。
反被慕容曜攪得七葷八素間,他的手探在我肩頭,順勢下拽我的外袍,我頓時一個寒噤竄遍全身。
亂了!
驀地,我雙手使出吃奶的勁兒,將慕容曜推開了些距離。
「今,今夜不行!」
如當頭棒喝,懸崖勒馬,慕容曜僵在上方半響。
轉而,他暗色下的俊顏,顯出了方溫柔如水。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說著,慕容曜勻平氣息,摟著我一翻,像根鴛鴦藤般對抱在一處,唇蜻蜓點水地落在我額頭。
「人生苦短,既然老天給我慕容曜這個機會,即便是陷阱,我也要牢牢把你鎖在身邊;哪怕你--」
他口中偃旗息鼓的末句話,他知,我知,只是在這一刻,誰也說不出口而已。
許久,只聽慕容曜輕聲一嘆,幽幽說到。
「不早了,睡吧。」
接不下去的話題,再談也是尷尬。
我幾個動靜極小的深呼吸,窩在慕容曜的懷中,閉上了眼。
自從遭逢家變,我變得淺眠,一向雞鳴未響前我便醒轉;而這一覺,破天荒睡到了卯時,長了一個時辰。
當我睜開眼,瞧著在微微晨光中單手撐頭,細細打量我睡顏的慕容曜;他柔柔一笑,我忽然害怕地朝榻內側縮了縮。
「時辰尚早,你再多睡一會兒。」
說著,慕容曜就探過大手,攏住我的臉頰,拇指寵溺味十足地摩挲著。
「皇上是準備上早朝?賤妾立馬命人來伺候洗漱。」
「不用,我回昭德殿再洗漱。」順勢探過頭,挨近了些我:「等散了早朝,我再來芳華苑看你,正好陪你用早膳。」
交代妥當,慕容曜將薄絲被拉過來,細細地為掖好每處透風口,這才翻起身落了地。
「你現下身子有恙,皇后鳳儀殿那邊就不用去請安了,安心在芳華苑養病。我會加派羽林衛守著,免得宮中的烏七八糟擾了你的清凈。」
這口諭我還沒開口求,慕容曜已經主動替我下了,也省得我費心討一番。
「那賤妾謝皇上體恤。」
「淳元,以後只要你我獨處時,還是把這『賤妾』二字去了吧,我聽著不舒暢。」
講真,慕容曜對我上起心來,我還真有些后怕。
猶豫再三,我還是不想壞了他難得好興緻,應承到。
「知道了。」
「那我走了。躺著續會兒眠,禮免了。」
似乎預見到我的將做什麼,慕容曜清朗一笑,轉身大步流星地出走了金縷閣。
我愣在那許久,心頭著實不是個滋味。
慕容曜看來是動了真格。
「喚雪。」
痴痴想了許久,睡意全無的我撐起身來,喚到我的貼身侍女喚雪。
「主子,不多睡會兒嗎?」
一進閣,喚雪一臉笑盈盈,喜氣洋洋的。
我自然知道她是個什麼心思。
「不睡了。發了汗,渾身都不自在,你去準備下熱水,我想沐浴。」
「是。」
喚雪去準備間,我緩緩地走到窗欞邊,望著窗外還綴著朝露的木芙蓉,久久間不免一聲嘆息,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想出宮一趟,這個口,怎麼和慕容曜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