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水中惡魔】
但他隨即就恍然大悟了:
這裡的人要抓魚一般只有兩種方法:或者是駕駛漁船到湖中深水區撒網;或者是走在淺水區拋擲魚叉。而窮人家很少有漁船和漁網,最常見的就是用魚叉,又便宜又方便,看見水裡的魚就一叉擲過去,或許一條大魚就到手了。那些經驗豐富的漁民憑一桿魚叉往往收穫比漁網還多的魚。
當然,所謂的淺水區其實是相對而言,水並不很淺,至少有半人深,否則大一點的魚是不會游到沒有膝蓋深的水域來請你叉的。至於你想站在岸上叉魚,那不過是說笑話而已,在岸上走一年也未必能叉到幾條大魚,絕對養不活自己一張嘴,更別說養家糊口了。
如果是男人還好,不管周圍有沒有人,只要有魚,他就敢脫得精光撲入水中,直到叉到魚才上岸,再穿上衣服就沒事。如果是女人則不能這樣,總不能讓白花花的身子讓別人瞧見。夏天的時候她們還可以和衣入水,雖然麻煩但也將就,抓到魚之後讓太陽和體溫把衣服晒乾、烘乾就成。可到秋天和冬天就不行了,**的衣服穿在身上非惹一身病不可。
是以天涼的日子裡拿魚叉捕魚的漁民中沒有女人,那是男人的專項。
這個小姑娘小娓一家很窮,她父親在幾年前的戰事中受傷廢了一條腿被趕回家,獵人出身的他幾乎就成了廢物,只能在村子附近干一些設置陷阱、下套子的事,十天有九天空手而歸,就算有收穫也無非捕捉一些兔子、山雞什麼的小動物,不夠一家吃幾餐的本就不寬裕的日子顯得更在窘迫了。
他唯一的兩個女兒從小就幫父母做事。現在小娓不到七歲,每天都要到村外采野果挖野菜。她十七歲的姐姐小婉更成了家裡的頂樑柱。身體嬌小柔弱的她成不了追熊獵虎的獵人,卻也成了一個出色的漁民。三丈之內水域只要有魚出現,絕對逃不脫她手裡的那桿魚叉。
在這種天氣里,她選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叉魚,又安排妹妹為她守衛,顯然是她不想打濕「貴重」的衣服,更不想得病,現在她肯定正光著身子在湖水裡叉魚。
想明白了這點,少年連忙對小姑娘說道:「小娓,你去告訴你姐,說我獵殺了一頭大狍子,叫她不要叉魚了。湖裡的水太涼,容易生病的。」
小姑娘兩隻黑黝黝的大眼睛盯著少年肩上肥碩的狍子,遠遠不到懂事年齡的她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然後轉身撒開腳丫就跑,嘴裡一邊大喊道:「姐姐——,姐姐——」。小小的腳丫穿的是一雙用巴矛莖做的草鞋,自然沒有襪子什麼的。
突然,湖裡傳來一聲驚慌的叫喊「尖鰭鯢!啊——,救命——」,接著只聽噗通一聲重物墜水的聲音。
少年一驚,急忙將肩上的狍子一扔,人如利箭般朝湖邊射出。
他從小生活在湖邊,非常清楚尖鰭鯢是多麼的可怕:尖鰭鯢是龍洄湖裡一種獨特的鯢魚,性情比海里的鯊魚還要兇猛。因背上有一對硬如鋼鐵、銳利如刀槍的背鰭而被人稱為尖鰭鯢,它常常生活在幾丈深的深水,以比它大幾倍、幾十倍的其他魚類為食。
如果有漁民驚動了它們,那漁民可就倒霉了:狂暴的尖鰭鯢往往就用的鋒利堅硬的背鰭刺穿船底、割斷漁網,有時還用它醜陋而冷森的牙齒將落水的漁民撕成碎片。每年龍洄湖周圍不少村莊的村民亡身於尖鰭鯢的背鰭下。
狂奔到湖邊,少年看到一條白浪射向湖心,浪花最前面是一塊漆黑的魚鰭,快速地分開水面。衝出三十多丈之後,魚鰭劃了一個圓弧,然後調轉腦袋朝岸邊急速衝來。
在它和岸邊之間,離岸約五丈處,一個平躺在水面的人正緩緩地朝下沉去,白晃晃的。
少年大叫一聲:「小婉!」他來不及多想就全身躍入水中,雙手快速地朝前划著:一旦讓尖鰭鯢先衝到小婉那裡,她會被尖鰭鯢的背鰭切成兩段!
「快!快!延志哥哥,快點啊,救我姐姐!嗚……」後面的小娓大聲哭叫著。
少年游泳的速度快,但水中霸王尖鰭鯢的速度更快。少年離開岸邊不到兩丈距離的時候,打轉回來的尖鰭鯢已衝過了十丈多的距離:尖鰭鯢在水裡的速度至少是少年的十倍以上!
岸上的小姑娘慌亂地大喊道:「快啊!來不及了!快!」
少年看了一眼水面那道令人恐怖的背鰭,發現自己無論游多快都沒法趕在尖鰭鯢之前趕到小婉那裡。
他心裡大急:「怎麼辦?」急切間,他停止了往前划,反而使自己的身體往下蹲,同時快速驅動丹田真氣。
小娓見少年沉到了水底,一下急得亂跳:「死哥哥!壞哥哥!你快游啊!快救我姐姐……」
在腳踩著湖底的一瞬間,少年忍住劇痛運起內力,雙腳用盡全力一蹬——
只聽「嘩!」的一聲水響,他從齊胸口深的水裡一躍而起,一下射到了一人多高的空中,再重重地砸在小婉的身邊,激起幾尺高的浪花。
在他落水的同時,尖鰭鯢也正好衝到了小婉的跟前。少年暗叫一聲不好,但雙手依然朝小婉伸出,在他抓到小婉身體的那一瞬間,尖鰭鯢的魚腹擦著小婉的身體快速射出,甩動的魚尾打在他臉上,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痛。
少年看著遠去的尖鰭鯢,大大地噓了一口氣。他這才明白剛才自己從高空墜落下來的時候,砸起的巨浪將筆直衝來的尖鰭鯢從水裡掀了起來,來不及沉底的它堪堪從小婉身體的上方飄過。
少年來不及休息,左胳膊立即勾住小婉的脖子,人仰躺在水面上,右手快速地划著,兩人慢慢地朝岸邊靠近。
沒有游多遠,岸上的小娓就驚惶地哭喊道:「延志哥哥,它又來了,它又來了!它對著你的腦袋!快躲開!快啊!……」
少年急忙扭轉身子,眼睛死死盯著射來的惡魔。他不但看到了它黝黑的背鰭,還看到了它凶焰的眼睛和泛著冷光的獠牙,也聽到了它刺穿空氣所發出的嘶嘶聲。
岸上的小娓哭喊道:「延志哥哥快跑啊!快跑!」
少年苦笑了一下:「怎麼跑得過它?」無奈之下,他只好從腰裡抽出牧羊鞭,決心與這個傢伙拚死賭一把。
很快,尖鰭鯢筆直撞上了少年,發出嗵的一聲悶響。少年和他懷裡的小婉同時被它撞進了水底。在它撞上少年的那一刻,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譏諷。
岸上的小姑娘雙手死死捂住眼睛,不敢看這悲慘的一幕。良久,她才膽怯地移開手掌:湖面除了涌動的波濤外,其他什麼都不見了。沒有了姐姐,沒有了少年,也沒有了那條兇惡的尖鰭鯢。
「姐姐——,延志哥哥——」
……
離這裡幾里遠的地方,有一雙陰戾的眼睛躲在一片草叢裡,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山路。
不久,遠處傳來一陣沙沙沙的腳步聲。
藏在草叢裡的陰戾男子低聲喝道:「來了!」
話音剛落,遠處山路上出現了三個黑衣漢子,他們從叢林的淡霧中走了出來,順著這條山路朝這邊疾行。當他們離這雙陰戾眼睛不足五尺的時候,埋伏在路邊的陰戾男子從草叢裡突然躍起,手裡的長劍狠狠地刺向走前面的漢子,嘴裡同時暴喝道:「動手!」
三個疾行的漢子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閃著寒光的長劍已經刺入前面黑衣人的腹部。他驚訝地張大嘴巴,脫口喊道:「啊——,疾電劍法?」
圓睜的眼睛看著陰戾男子,然後軟軟地倒了下去。
在他被刺的同時,周圍躍起好幾個人,有人持矛,有人使劍,還有一個用的明明是一柄漁民常用的魚叉。
只聽幾聲慘叫,後面的兩個漢子也倒在地上。最後面的那個漢子腦袋連同左肩被大刀削掉,無頭的身子還在邁步,掉在草叢裡的腦袋瞪著迷惘的眼睛望向天空。
走在中間的漢子也成了血人,右肋、胸口和後背等處的血洞汩汩往外冒著溫熱的鮮血。死了之後他雙手還保持一個怪異的形狀:左手搭在腰間欲撥劍,右手如鐵勾刺向前方。
陰戾男子冷笑著看著腳下的那具屍體,輕輕掂了掂繳獲的一柄寶劍:「哼,算你有點見識,僅看一眼就認出了本大爺的劍法。不過就憑這點本事就窺睨人間至寶,那也太不自量力了。」
旁邊一個漢子抓著從屍體身上搜出的錢袋,笑道,「師兄,今天收穫不小啊。」
陰戾男子冷冰冰地說道:「快點收拾,馬上回寨!」
另一個漢子問道:「就回去?好不容易到了星鋼木村附近,不去睡村裡的娘們了?」
陰戾男子眼睛一鼓,厲聲道:「總有一天你***會死在娘們的肚皮上。」
抓錢袋的漢子明顯也不舍,但他沒有直接反對,而是「提醒」道:「師兄,三當家被白皮猿喊去了這麼久還沒過來,我們是不是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