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世事難料
()或許上官懷瑾無法理解,但是從那一天起,翎不再解釋。【蝦米文學.xiamiwenxue.com]或許可以說,她不願再給自己找借口,找理由。事實已成,她,在涅天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了,在愛人試圖挽留她保護她的時候,她背棄了。
她留給涅天的,除了一身傷,還有什麼?
與其說苦衷,不如說……她自身的狹隘……
她自私,哪怕是一絲被背叛的可能,她寧願現在就斬斷。她太自我,她沒有辦法容忍心中有著忌憚,還能繼續留在涅天身邊與他談笑風生。她懦弱,不確定的未來,她不想去面對,更無法去面對涅天那充滿著傷痛的眼睛,那種被辜負的痛,時時令她心悸。
這是她給自己所有的理由,她不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哪怕是身邊的人都覺得她忘情負義,又怎樣呢?
從那一天起,翎不再解釋,誤會,或許涅天誤會她,也是一種解脫,就讓他相信她是個不值得愛的人,她相信,涅天是梟雄,兒女情長不會成為他致命的弱點。
兩人一路急行向南,除了換馬之外,刻意行走於荒野僻靜之地,然而,戰爭的氣息卻已經開始瀰漫,就連鳥獸,也避難去了?
各地還在進行新一批的徵兵征糧,城鎮中百姓也自發組織起來以應不測,道道盤查處處巡防,這些,翎都看在眼中。
然而,也只是冷眼看著,別說詢問,就連哪怕和上官懷瑾議論一句都沒有。
出乎翎的意料,當日涅天回復離殤使節,要求其通知宸羽前來接人,但直到翎和上官懷瑾到了離殤境內,仍舊沒有宸羽任何消息。
這些不算機密的消息,千機閣已經能夠探得到,宸羽,從未離開離殤都城。
「翎,你真的打算獨自一人回北列?」眼看已快到千里雪原,上官懷瑾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可以不回。」翎所答非所問回道。數日來,她就是這副樣子,能不說的話不說,就算是說了……也像沒說一樣。
上官懷瑾噎了一口,著實有些氣惱翎此刻的態度,但是,他又不能再跟翎發火,如今翎能夠願意回北列,已經算不易了,他還真怕逼緊了,翎直接甩手跑了。【蝦米文學.xiamiwenxue.com]
但是此刻他又不得不說,宸羽手下還有一萬兵馬,總比翎孤身回去的強。她獨身一人回去,能做得了什麼?北列絕不會因為多了一個光桿將軍就反敗為勝。
「宸羽手下一萬兵馬你如若帶著,會多幾分勝算。」
翎聽言,轉頭一臉無奈看了上官懷瑾一眼,繼而又嘆了口氣,一口氣嘆的實在無力,「你以為我不想?極北陸鐵律,許進不許出,宮千聿會為了我破例?」
「以你當初助他……」
翎果斷搖了搖頭,套交情,她確實有得套。當初宸羽帶兵助宮千聿奪回都城,打的是她的旗號。若要論起來,宮千聿欠了她一份大大的人情。
可是這個時候,她實在不願與宮千聿再有什麼交情,甚至……不願再有交集。
宮千聿身上的印記她是親眼所見,他也是獵人,這倒不是她最忌憚的,她最想迴避的,是當日君非對她所說的宮千聿的態度,如今慢慢梳理起來……不是她自戀,著實有幾分曖昧啊。
如今極北陸戰爭一觸即發,就算是宮千聿並未參與,但是消息他肯定得知了,獵人……獵物……
她寧可戴著面具做個千機閣閣主,也不願意冒險自投羅網了,她連涅天都信不過,更何況是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宮千聿?
匪夷所思的身份,混亂的周邊關係,她早已經懶得去處理,若不是上官懷瑾一路上牢牢看住她,她早就離開了。
她曾天真的想,她從這個世上消失,興許戰爭不會進行到最後,但是之後靜下來,她的離去,也僅能算逃避,讓她未來的日子多少能夠好過些。
自古國與國之間的戰爭都需要理由,她……充其量只是個導火索,刺激了貪婪的心,就算她消失了,異國的土地,財富,也會熏了那些征伐者的心。
所以,她此次取道原梵羽與離殤的交界處回北列,就是本著離宮千聿越遠越好,原兩國的交界,就算是已經合為一國,這裡仍舊要比其他地方荒蕪。
「翎,既然極北陸有鐵律,你我能夠出得去?」
「如若帶著兵馬,興許不行。」這也是翎的顧忌,兩個人,怎麼都好說。但是,哪怕她偷偷傳信給宸羽,讓他帶兵匯合,恐怕也出不去。
她可是見識到了宮千聿帶兵一路追著梵鏵到了北列,她不想為了一萬兵馬的便利,再有一對強兵追她到北列開戰。
「那……」
「懷瑾啊,你今天的話有點多。」翎悶悶的說道。連日來,她幾乎無隻言片語,上官懷瑾也閉口不語。今天許是他見著她願意說話了……話真的有點多。
「我是想提醒你,一旦跨過千里雪原,再想回來,恐怕並非易事。」上官懷瑾終於將話題引入正軌。
然而,這樣的提醒,卻是翎不願去回答的。她知道,一旦離開,北列一戰恐怕要持續很久,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興許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裡終究不是她的故鄉,就算是到了這裡,也從未關心過這裡的局勢,說白了,她從未想過在這裡紮根,就連與涅天在一起多時,因著那莫名其妙的預言,她也從未想過未來。
她知道上官懷瑾實際上在提醒什麼,無非就是……一旦走了,她和涅天……
「不會再想回來。」一直靜靜思考中的翎突然說出一句。
「你會後悔的。」上官懷瑾仍舊不死心。
「我有什麼可後悔?」翎挑眉一問,卻也在心裡明白自己是明知故問。
「翎,我雖然明白你究竟在顧忌什麼,但是,你的顧忌真的是對的嗎?涅天對你……」
「難道錯的我就不可以顧忌?」翎出口反問道:「是非對錯,有標準嗎?我不是聖人,難道是錯的,我就必須委屈甚至犧牲自己去成全?」
上官懷瑾挫敗的嘆了口氣,他可以問,但是他不該提涅天。翎似乎真的滿不在乎,但是,一旦提起涅天,翎的淡然轉眼就保持不住了。
但是,眼見著天際已經能看見皚皚白雪,上官懷瑾真不想翎就這麼走了。一直以來,翎對於他,既像朋友,也像個妹妹,雖說很多事翎超出年齡的智慧令人瞠目結舌,但是她也是會鑽牛角尖的,並且是一鑽進去就不回頭。
如今詛咒不在,預言也揭曉了謎底,四年五年,翎迷茫的起,但是涅天,他等得起嗎?
他怕就怕,等翎想通了一切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無法切身以翎的思想去體會,但是他知道,被迫放棄摯愛之人,會痛,就算是翎一直以來淡然相對,此刻的她,就不痛了嗎?
然而,他也沒有好的辦法解決所有的事,他沒辦法向翎保證她的未來,他甚至僅僅只能參謀,卻不敢說翎的顧忌絕對是錯。
兩人都不再說話,但是每個人心中絕對不平靜,只是,縱然心中波瀾縱橫,沒有出路,沒有解決的辦法,糾結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遠在天邊連成一線的白雪越來越廣闊,那看不太清的景色也逐漸鋪陳眼前,寥寥村落,青樹翠草,還有……
翎猛地勒馬,遙遙望著前方……
躲不過,終究是躲不過。命運始終喜歡玩弄她,如若事事都能如她想象的那般順利,上天也就真的不長眼了。
遙望遠處剛剛顯露的山坡上,一抹素白,昂然端坐馬上,馬靜立,人靜望,似如雕塑一般,不知已經等了多久。
「懷瑾啊,什麼時候千機閣能如此,我死也瞑目了。」翎幽嘆一聲。
她被偷偷送出弒天,外界流傳消息,北堂翎仍被壓在弒天天牢。她一路上換裝數次,臉上皆帶著面具,從未與人接觸,行走也儘是荒野。
然而這行蹤,終究還是逃不過棋高一著,多麼強大的情報網路能夠如此?在她和上官懷瑾都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離殤國境連綿甚長,居然還是堵到了她必經之路。
「離殤君王可是要阻攔我二人?」翎見根本避無可避,索性打著官腔劈口就問。
遠方的馬動了,不緊不慢向著她們走過來,而翎也不迎上去,僅是摘下了此刻已經無濟於事的面具,靜靜等待。
是她又一次高估了自己?她那點心思伎倆,到了極北陸便相形見拙。恐怕……也就只能騙騙涅天,興許,也是因為涅天的不計較。
宮千聿獨自一人縱馬走近,仍舊是古井不波的眸子,清雅冷峻的面容上找不出一絲情緒。
「我可以不阻止你離開,但是,在這之前,你要隨我去見一個人。」
「誰?」
「青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