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付出代價
「師父，徒兒……」
「傅千顏！」追進來的玉茯苓終於閉嘴。
傅千顏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漫天恐懼撲面而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上前求證，卻早已是寸步難移。
傅紫纓枯枝似的手揮了揮，玉茯苓退下去，守在了門口。
「有的時候，你苦苦追尋的真相，並不會讓你恍然大悟，或者如釋重負。」傅紫纓徐徐開口，幽幽的聲音亘古不變。
傅千顏淚水簌簌而落，表情痛苦的幾乎猙獰。
她狠狠咬著下唇，拚命地搖頭，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老天爺卻不給她後悔的機會，如果她沒有踏進師傅的房門……
不知多久，傅千顏才找回了聲音，卻是那麼虛弱，帶著哽咽：「師父……你的臉……」
傅紫纓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是誰？」傅千顏一字一句地問，好像句句都嵌著深仇大恨：「是誰！到底是誰敢把您傷成這樣！」
傅紫纓渾濁的眼睛微微泛紅，皺巴巴的面龐彷彿是隨意貼上去一樣，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
「為師武藝不精，敗了便敗了。」
「可為什麼要廢了您的內力！」
傅千顏像是癲狂的獅子，咆哮著：「玉茯苓她幹什麼吃的！她怎麼不管！別人不知道，難道她不知道您的容貌是靠著內力維持的嗎！」
「她是不是怕死，躲起來了！」傅千顏哭得視線模糊，身體卻控制不住地砸著東西。
東砸西砸，乒乓一片狼藉！
「玉茯苓！你給我滾過來！我要殺了你！」
「夠了！」
「師父！」傅千顏一下子跪在地上，滿臉的淚水。
「師父！徒兒對不起您，徒兒再也不離開山莊了，再也不會讓您一個人孤立無援了！」趴在傅紫纓膝上，她哭得幾乎窒息，嘴唇青紫，面如鐵灰！
玉茯苓雙手緊握，指甲刃進肉里，血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傅千顏說的每個字都像是利劍，一下一下刺進她的身體，從前胸刺到後背！
她痛得幾乎要死過去，可她不能……
傅千顏說得沒錯，她該死，關鍵時刻沒守在師傅身邊，偏偏帶著若水去種樹！
她該死，該千刀萬剮！
可是她要贖罪，她不能一走了之。
師父對她的養育之恩未還，若水還需要人照顧，還有傅千顏，她拿自己當姐妹，她又怎能犯了錯，又要她一人去承擔所有的負擔！
玉茯苓疼得渾身顫抖，埋著頭，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藺錦言聽著裡面的動靜，滿臉嚴肅，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傅千顏摟進懷裡。
他的小千顏，他怎麼捨得她哭成這樣。
可是，現在除了讓她痛快哭出來，又有什麼辦法能發泄滿腔的悲憤！
*
大概一個月前，玉茯苓突發奇想，要帶著若水去赤峰谷種樹，種幾株桃花樹，以後來這「小住」也不至於只看著光禿禿一片。
傍晚時候回來，兩人就被一片狼藉的山莊嚇傻了。
攔腰折斷的樹，漂在湖中的死人，還有遍地的鮮血……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師父！
她倚在石桌旁，渾身鮮血，銀髮滿頭，臉上已經有了老化的跡象。
前後一共來了兩撥人。
一波是鴛鴦門的人，林芷鳶親自帶人殺了進來。
還有一波，黑衣蒙面，手段毒辣。被傅紫纓解決后，全部化成了血水，帶著毒氣的血水。
傅紫纓為了護住山莊，不惜強行運功，將毒氣聚集后衝散。而自己卻因為真氣倒流，五臟俱損，加上毒氣侵入體內，內力瞬間灰飛煙滅。
接下來的事情，傅千顏自己用眼就能看到了。
傅千顏聽得心驚膽戰，放在圓桌上的手一個勁顫抖。
她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師父，現在的山莊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也不敢想象，如果師傅因為這件事去了……
藺錦言將她顫抖的手握住，緊緊，緊緊地握住。
玉茯苓同樣痛苦不已，從始至終她的聲音都是強忍著的，好像隨時都可能崩潰。
「對不起，千顏，我沒有保護好師父，如果我在身邊……」
「會扭轉乾坤嗎？」
傅千顏淡淡道：「至少你保護了若水，不必自責了，我剛剛也是氣話。」
玉茯苓雙眼通紅，咬著嘴哽咽。
傅千顏長嘆一聲，走過去抱住她。
她「哇」的一聲，趴在傅千顏肩上哭了起來。
*
傅千顏是個有仇必報的人，睚眥必報，千倍萬倍地報！
傅紫纓被傷成這樣，師為母，林芷鳶竟然對她的母親下手，她就算是死，也要將其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不顧藺錦言與玉茯苓的勸阻，傅千顏束身緊發，披劍已去！
幸虧傅紫纓及時趕到，在她出山莊前將其攔住。
「師父！您快讓開，徒兒這就去為您報仇！」
傅紫纓目光清冷，「怎麼報？」
「血洗鴛鴦門！我要整個鴛鴦派為那個賤人贖罪！」傅千顏面露凶光，滿是殺氣！
「然後呢？」
「沒有然後，我要讓林芷鳶和她的鴛鴦派一起，從此在這個世上消失！」
「為師告訴你然後……」
傅紫纓緩了口氣，道：「在這件事發生后，武林各派的關係會變得微妙，他們會更加互相提防，整個江湖也會因為這一場不明不白的血案掀起波瀾。」
「你有這個心，也有這個實力，為師瞭然。但凡事不能衝動，你手起刀落之間，很可能會讓整個江湖再次陷入草木皆兵，血雨腥風的狀態！」
「可是師父，徒兒咽不下這口氣，那個賤人把你傷成這樣，徒兒若不能叫她生不如死，徒兒……徒兒心裡難受啊！」
擦掉傅千顏臉上的淚，傅紫纓眼神變得柔和：「你是為師的好徒兒，為師沒白疼你。」
傅千顏又哭了起來，全是心疼。
「答應師父，不要為任何人染上麻煩，就算是至親。」
傅紫纓意味深長：「我們活在江湖，就要適應江湖的生存方式。萬事不沾身，你要學會對這個世界冷漠，只有對它冷漠了，你才能成為強者，才能不被它所主宰。」
傅千顏哽咽著：「師父……」
「答應師傅。」傅紫纓眼神堅定。
傅千顏心中微顫，卻還是十分認真地點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