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章
這個時代那種「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思想,她並不認同。人嘛,誰不想好好活著?想讓她引頸就死,她自然是不樂意的。
「除掉他。」沐訣握緊了拳頭,「幼年的情誼,我這些年做的,已經仁至義盡。他若步步緊逼,就殺了他。」
若是鳳天冥當真一直不肯放過他和他的家人,那他們之間的那些情誼便再沒什麼可顧忌的。
他可以忍讓一次兩次,卻不會一直忍讓。
玉忘蘇嘆息一聲,不再多說。他能下這樣的決定也好。
她的確是擔心他顧忌和鳳天冥過往情誼,始終對鳳天冥下不了手。一切的情誼都該是彼此去經營,去維繫的,若只有一個人苦苦支撐,另一個卻早已背棄,最終受傷的自然只有放不下之人。
紫茉將酒在園子里埋好,這才讓僕人將園子里沒收拾好的地方收拾一番。
府里打掃一新,又仔細布置一番,便也要過年了。
玉忘蘇讓人把準備好給府的年禮都一一送去了,府里也收到了不少年禮。
逍遙王府那邊不僅送來了禮物,君無名還親自來了一趟。
沐訣請君無名到書房去說了好一會兒話。還和君無名說起有人在花園中埋人偶之事。
「你懷疑此事和來府里的段姨娘有關?」君無名皺緊了眉頭。若真是段姨娘做的,這可真是不把家裡人的性命當一回事了。
若真是出於一點點私仇就做這樣的事,本就很過分。一旦事情鬧開,會有很多人都被牽連進去。
說到底,不管段姨娘母女對侯府心懷了怎樣的怨憤,侯府都並沒有對不住她們二人之處。
「只是猜測,畢竟府里近日來並沒什麼人來,也就是我們回府之後,你娘和姨母來了一趟。姨母和舅母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我知道了,不管是不是,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此事我會和母親交代。」君無名嘆息一聲。
如今君芙入獄之事已經讓自家都抬不起頭來了。外面議論紛紛,整個君家都為人詬病。
真是出門都怕被人指指點點。
一人做錯了事,還真不是一人之事。自然外人都會覺得是爹娘管教不嚴,才教養出這樣的女兒來。
甚至於會認為君家的女子都沒有教養。
若是段姨娘再不安分,真是讓人頭疼了。
當初父親就不該帶著段姨娘母女到京城來的,若是不來京城,也不至於出這麼多的事。
父親明知母親厭惡段姨娘,還非要把段姨娘帶在身邊看,不給母親顏面。
「提醒舅母一聲也就是了。忘蘇聽嫿兒說,那日是段姨娘纏著舅父鬧了好幾日,非要到府里來的。別讓她給你們家裡招惹出什麼大麻煩來才好。」
「我知道。」君無名點著頭。「對了,我今日過來一趟,是有個事要和表哥說。是宮裡的事,說是皇貴妃有孕了。」
「皇貴妃有喜?怎麼沒有聽說?」沐訣微微皺眉。上次楚雯華有孕之事在宮中鬧的沸沸揚揚的,這一次怎麼倒是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這也算是宮中的一件大事了。
畢竟鳳天冥的子嗣並不繁盛,故而宮裡對后妃有喜這樣的事是很看重的。雖說范貴妃已經生了個健壯的二皇子,可皇家的子嗣哪裡有嫌多的。
畢竟兒子多了,以後才好挑選出最好的做儲君呢!
若是太少,還沒出息的話,倒是虞朝的災難了。
「表哥還真是糊塗了。」君無名笑起來,「這孩子懷的不太是時候。」
沐訣這才回過神來了,皇后才過世多久啊!楚雯華就被診出了喜脈,總是不太好的。
當然也最多就是被人說幾句罷了,並不是什麼罪過。帝王死了皇后,就算是很快再立后,也沒人敢有異議。
這世上男人沒了,妻妾都要守孝三年,倒過來,可沒有妻妾沒了,男人守孝很久的。
國喪期間,尋常百姓要守孝,帝王卻沒這回事。除非過世的是帝王的長輩。
這個時候,若是皇親國戚家裡誰被診出喜脈,是罪過。可后妃被診出喜脈,倒也沒什麼。
最多就是雲家那邊不太高興罷了。不過雲駙馬回到京城后便辭了官,和端靖大長公主連府門都不出,也一律不見客人,想來也是不會過多關注宮中的事。
不過若說楚雯華有喜的不是時候,他倒是覺得正是時候。
如今楚譽正在牢里,年後就要處斬。有了身孕的楚雯華無疑是多了籌碼。
到底是一家人,楚雯華未必願意眼睜睜的看著楚譽去死。楚譽再是罪有應得,楚家的人總還是想要挽救的吧!
「或許在楚家看來,這個孩子來的正是時候。」沐訣笑笑。
「也是。」君無名點點頭。「一來是楚譽的事,二來是后位的事。」皇后屍骨未寒,在年前是不會有人提立后的事。可年後怕是就會有人提起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楚雯華和范貴妃。
兩人自然是要爭一爭的,范貴妃有皇子依傍,楚雯華未必能贏。不過若是楚雯華也有了身孕,情勢就大大不同了。
「不過楚家和范家若真要爭上一爭,便隨他們去吧!」沐訣笑笑。兩家真要狗咬狗,對他們並沒有什麼損失。
楚譽害過忘蘇,他自然是不會讓楚譽從牢中活著出來的。若背後指使之人真是楚雯華,他就要楚雯華嘗嘗喪兄之痛。
若是楚家真想把楚譽救出來,可能范家會從中作梗,他就看看結果。
「對了,還有一事。」君無名將一個匣子放在了桌上,打開匣子后裡面是些各色的花瓣,還有著淡淡的一股異香,帶著一種深深的誘惑。
「罌粟。」沐訣仔細的看著那些花瓣,和忘蘇所畫出來的罌粟花的樣子是一樣的。「我派出去的人還一直沒有回稟,沒想到卻是你這邊先找到了。」
「因為剛過了花期,錯過花期就不好找了。嫂子猜測的沒錯,的確是發現了很多這東西。」君無名沉著臉說道。
好在是這個時候就發現了,若是再晚一些,等許多的罌粟膏都賣出去的時候,還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
能止疼的好葯,自然是令人趨之若鶩的。世上那麼多人,被病痛折磨的夜不能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不少,總會有人出大價錢買這樣的東西。
若是不說這東西會上癮,自然一下子誰也不能察覺出壞處來。
「查出來是誰在種嗎?」
「是范家和竇振修。那些田地都在竇振修和范昭名下。我的人沒敢輕舉妄動,還是要問問玉白和表哥怎麼想。」
找是找到了種的地方,可沒有接到命令,那些人是不敢動手的。
那邊守衛也森嚴,要動手並不太容易。
「等我見了玉白再說吧!這個時候倒是暫時不要把范家揪出來的好。」沐訣沉吟著。
一旦此事暴露,自然范家就會因為害楚雯華的事敗落。若是范家敗落,范貴妃也會在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到時候,倒是一下子讓楚家獨大了。
兩家正在爭鬥的時候,沒必要幫楚家一把。若是先前,他的確會儘快把此事稟報上去,讓害人的范家能很快受到懲處。
不過楚雯華不懷好意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但要快,等著收了罌粟膏,我們再要動手就不容易了。」君無名提醒道。
「不是才剛剛花期嗎?不會那麼快吧?」
「這東西我們都沒種過,花期之後何時能收穫還真不清楚。若是很快的話,我們可別晚了。」
「嗯。」沐訣點點頭。忘蘇也不清楚罌粟要長多久,花期之後又是多久能收,也是不清楚的。說是花期後會長出果子來,而罌粟膏就是劃開果子,從口子流出來的汁液。
汁液幹了之後就會成膏狀,便是最初的罌粟膏。
說了好一會兒話,二人才出了書房,玉忘蘇便招呼著他們去吃飯。
「寒葉在我身邊倒是幫了不少忙,說起來,回來后還沒去王府道謝呢!」玉忘蘇笑著說道。華城之行,寒葉是真的幫了不少忙。
若是沒有寒葉跟在她的身邊,她怕是早就被人害了。
寒葉跟著她了一段時間,她都快忘記了,其實寒葉並不是府上的人,而是鳳絕塵的人。
用的太順手了,她都有點不捨得把人還回去了。
「嫂子言重了,哪裡還用說謝不謝的,王爺也不會想要嫂子的道謝。」君無名笑了笑。
其實當初從江南回到京城,他便知曉玉白對嫂子是不一樣的。不過倒也一直沒多說什麼,玉白很克制,他也不會去挑破。
畢竟嫂子就是嫂子,玉白還是遇見她太遲了。
對喜歡的人,做什麼都是不需要道謝的。玉白不會需要的。
「快過年了,就讓寒葉在府里過年吧!之後再讓她回王府那邊去。」
「這個不著急,若是嫂子覺得寒葉好,留在身邊也好啊!」君無名笑著說道。
「這個你說了可不算的,寒葉到底是王府的人,這邊只是借來用的,沒有一直不還的道理。」玉忘蘇說道。
她雖然很喜歡寒葉,可她很清楚,鳳絕塵讓寒葉跟著她,是怕前往華城有危險。如今回到京城了,雖說寒葉不曾提回王府的事,她卻不能真就這樣留著寒葉在府里。
至於今後寒葉是跟著她,還是回到王府去,還是要看鳳絕塵和寒葉怎麼說。
吃過飯,君無名也就先告辭了。
君無名走後,沐訣才和她說起君無名今日來說的兩樁事。
「找了這麼些時日,總算是找到罌粟種植之處了。」玉忘蘇拈著一片花瓣輕輕嗅著。
罌粟這東西,若非是能用來害人,倒是可以種植一些作為觀賞植物的。大片罌粟盛開的場景,必然絕美。
「你猜的沒錯,真的和竇振修有關。是否這東西是在你們所生活的地方出現過?」沐訣望著玉忘蘇。
「是啊!在那個世界,曾經還因此發生過戰事,前前後後戰亂了許多年。當然,什麼草木生來都沒錯,可怕的是人的貪婪之心。」玉忘蘇嘆息著。
其實罌粟根本就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可以藉此牟取暴利,或者是用來控制他人……
「是否要將此事稟報皇上,我還要和玉白商議一番。若是此事就稟報,對范家而言便是災難。」沐訣沉吟著。他不在乎范家的死活,可是如今卻還能留著范家對付楚家。
「找個機會一把火燒了花田吧!誰知道什麼時候就可以收穫了,留著終歸是禍害。不過,這些花瓣倒是可以送給范貴妃。」玉忘蘇說道。
「送給范貴妃?」
「是。你說她看到這些花瓣,會是什麼心情?」
「惶恐不安?可把花瓣送給她,不怕打草驚蛇嗎?」
「就是要驚一驚她,看她下一步怎麼做。」玉忘蘇笑笑。把花瓣送給范貴妃,范貴妃自然會擔憂事情敗落。那接下來會想到的,怕就是最快的打擊楚家。
若是讓楚雯華知曉罌粟膏的事情和范家有關,自然會急著對付范家,皇上到時候怕也容不得范家。
以其等著別人宰割,不如先下手為強。
至於范家能做到什麼地步,就看范家的本事了。
「好,就按你說的做。」
「年底了,去往宮中的貢品很多,夾在其中給范貴妃就好,也不必讓她知曉是誰送的。」
「放心吧!我讓人儘快給她送去。」
轉眼便已經是除夕夜了,這一整日,沐訣和玉忘蘇帶著兩個孩子都在榮安堂陪著老夫人。快到傍晚的時候,博聞、月牙和楚玉衡三個都來了榮安堂。
一眾人聚在一起,屋裡就顯得更為熱鬧溫暖的多。
林嬤嬤來回稟說是年夜飯已經準備好了,老夫人也就吩咐了擺飯。
「府里過年真是難得這般熱鬧。」老夫人樂呵呵的說道。過去老侯爺還在世的時候,也未必年年能在家裡陪她過年。
有時候是她和阿訣過,有的時連阿訣也不在家裡,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過。
雖說府里上上下下那麼多的僕人,可僕人終歸是僕人,和家裡人是不同的。
如今這樣,才像是一個家,才真是過年該有的樣子呢!
「以後年年都會這樣熱鬧,甚至更熱鬧。」玉忘蘇扶著老夫人去桌前坐下。
眾人也都入席,老夫人一直都顯得很高興。
熱熱鬧鬧的吃過了年夜飯,便都坐在一處守歲。博聞和玉衡說起一些書院里的趣事來,南野書院的規矩雖然很多,有趣處卻也不少。
他們在南野書院讀書幾個月,倒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看來南野書院的確是很不錯。」老夫人笑笑。「難怪滿京城那麼多的人擠破頭的想要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