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韶韻
烏吟哦笑道，「不是在臨帖，在這裡，會館閣體之類也就足夠了。」
樂兒道，「哦娘寫這些筆畫橫豎撇捺的，不是再練字么？」
烏吟哦道，「我在練習皴法。」
「皴法？」
「皴法……我也很難解釋，大抵是畫山石寫其紋理的手法。你以後閱歷多了，當會知曉得真切。誒，人生如千溝萬壑，縱然會那橫橫豎豎，曲曲折折的法，那哪能平順地過去。」烏吟哦自己哀嘆起來，樂兒少見她柔軟消沉的一面，以為這情緒不該屬於她。
烏吟哦轉換話題道，「昨日的事情我已知曉，所以不要因為趙爺的選擇而傷心。你無法逆料有些事情，它們總會弔詭地發生。更何況，男人說多少，都是要美色襠前，才生歡喜的。所以我讓你平素注意衣著，不要跟小子似的，這總是沒有錯的。」
樂兒並不傷心，但也假假應承了烏吟哦的教誨，裝作傷心之後幡然醒悟的樣子。她昨日的失落，主要在於從眾人的焦點，掌控節奏的中心，被掉拍的節奏打亂，然後泯然眾人，方知身不由己才是人生常態，舌燦蓮花，顛倒眾生多數時候就是妄想，更何況以樂兒的才學，還達不到妙語連珠，文采驚人的程度。
對於樂兒的領悟，烏吟哦很欣慰。
其實樂兒的野心很大，甚至在某種程度來講，超過了烏吟哦想將萬花叢推到紅繡閣、錦鴛坊、翔鸞坊之前的野心。她不想被掌控，不管如何的美艷動人，還是被鎖著的，不得自由，是桌下或榻上的籌碼，這給人的是一種無力的感覺。有時她會慶幸自己的臉孔，讓她更加深刻地接觸一些東西，人彷彿因此變深刻變得聰敏了，也因為如此，旁人會給她別人得不到的，
比如，
「雖然良宵是小鮮陪伴著，但是趙爺也給你留了一個好。」
「哦娘，我知道，昨日趙爺給了我一個果子，還說我來日未嘗沒有弦歌小姐的風采。我已經很滿足，不會奢求，也不會生妄念，動什麼嗔念。」
烏吟哦笑了，這孩子太單純，這種屁話也相信，相信女人講的鬼話都不能相信男人講的屁話。
當然，如此粗俗之語她只能自己體悟印證，而不會出諸檀口。
「你要知道，趙爺心裡是記掛你的，連月致也沒有得到的果子，你卻得到了。不僅如此，他嫌我給你取的名字太草率，於是他便費神為你新取了一個名字。一個果子能持有的時間有多長，一夕一朝有多長，都不如名字相伴自己的時日長。這情意，你當自己體會。」
樂兒這名字並非烏吟哦所取，而且此事烏吟哦也清楚記得，不過出於對於自己員工生父母的禮貌，她歸咎於自己，如此顯得不那麼失禮。
樂兒以為烏吟哦已經忘記了往事，她早已習慣別人的忽略與漠視，若她知道烏吟哦當初看到她的臉面身形便已經放棄給她取名字，不知道哪種情形會更令她傷心？若是旁觀者知曉，定會奇怪，女大十八變，如此早就放棄了自己的屬下，實在令人不解。
「多謝趙爺，也謝謝哦娘。」她沒有覺得樂兒這名字有什麼不好，不過雖然叫著親切，這名字確實有些隨意。
「你要不要猜一猜，趙爺給你取了什麼名字？」烏吟哦笑著說。
樂兒有一瞬間被烏吟哦無意展現的風情迷住，清清淡淡的，又帶著嫵媚，不帶目的性的勾引最為致命。她忽然覺得自己身為女人也挺好。
「樂兒哪能猜出呢？不然早為自己改個好聽的藝名了。」
「你看。」烏吟哦用手一指，一張紙上用八分書寫著兩個字。
「……樂兒只認識韻字。」樂兒有些不好意思，她認識的字還是太少，平時主要靠自己的小聰明，而不靠學習。
「我倒忘記了。第一個字念作韶。」
「韶韻，好名字。」樂兒覺得這個讀音不是太好聽，沒有樂兒叫得響，但是趙爺起的名字肯定的好名字。
烏吟哦沒有問這個名字好在哪裡，她不為難樂兒了。
「韶，相傳是舜時的樂舞。大家平時喊你樂兒，現在確定了，是韶樂之樂，由諧入庄。由此，哦娘送你一件禮物。」說著伸手指向牆角立著的一張琴。
「桐木、仲尼式，回頭我讓月致教你彈琴。」
「多謝哦娘。」樂兒，哦不韶韻快哭了，彈琴就少了好多出去玩的時間了。
芳草巷子
「花去有果，緣來無因。」趙心怡讀著萬花樓門口的楹聯，此時這裡經過改造，已經與原來有所不同。
「家姐，這跟我上次來的時候有所不同了。」趙立本好奇的左瞧右瞧。此時入口已不是黑沉沉的，隔障只是象徵性在門口屏了一屏，稍進入便是廳室。
廳中布置三張回形台，各佔一間，廳一端隔著幾格，可供人休息，用屏風掩了，廳另外一端是掌柜夥計用來包裝，收銀，存放物品的。
回形檯子上放著果子，用琉璃盒子盛著密封展示，檯子向外傾斜，觀者圍繞，可以方便看見，琉璃盒子高度不同，裡面底托依次升高，即使不拿在手中，也可以看見全貌，當然也是可以拿起來觀看，只不過不能觸及果子。
檯子中間擺放著盆景植栽，大概是為了呼應花的主題吧。趙心怡對此不甚在意，不過進門之後確實有花香，這裡進門沒有夥計過來招呼，只是客人自己相互議論較多，具體價格標在下方，而趙心怡早有心理準備，也沒有太過吃驚。
她看著濕陷軟紅泥，青梅在羊羹上微微印出凹痕，趙心怡微微點頭，而這斑斑紅痕的羊羹底座，讓她想到前幾日仄兒讓她做的春泥來了，之前碧玉建議恢復春泥的供應，但是若是萬花樓如此做法，那麼春泥還需要再變一變，不然被人說比較下來太過粗糙，豈非不妙，最重要的，改頭換面之後，也可以學著這鋪子，賣貴一點。
趙心怡覺得賣貴一點，就有精力去做更好的，畢竟她的坊也沒有太大，做不太快。
不過也不會如萬花樓一般，貴得這麼離譜。
———————————————————————韶韻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