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驅鬼的損招
陳大膽的話匣子一打開,要關起來還真難,單單是聽他吹噓他那些個邪乎的經歷,都足足聽了一個多小時。我看著天色逐漸到了下午時分,實在無法再等下去,只得打斷了陳大膽的話:「陳叔,要不咱們現在就出發吧,趁著白天天亮,也能看得清路況,早早的把事情辦了,咱們也能早早的回來不是?」
「成啊!你說啥時候去咱就啥時候去!」陳大膽當即從牆根站起身來,一把提著趙哥準備好的兩壇酒,嘿嘿笑說:「咱別的不稀奇,就稀奇這點酒,只要有酒,就是啥地方咱也敢去!」
趙哥特意又為陳大膽準備了一把鐵鍬,並囑咐陳大膽到時出點力氣,盡量早點把墓坑挖好回來。陳大膽倒是個爽快人,一口答應了下來,扛著個鐵鍬,並提著兩壇酒,說走就走。我哪敢停留,一番感謝之後,便隨著陳大膽從趙哥家離開,趙哥抹不掉面兒,聲稱自己也想去幫我的忙,只怕去出了事,家裡還有老母親要孝養,所以這危險的事情,他不是不敢做,而是不能做。
我深深的理解趙哥的苦衷,其實就算他要去,我也沒打算讓他去,家裡有老人,唯恐兒女在外面有個閃失。而且那鐵頭嶺的確邪的很,有陳大膽陪著,我的膽子也就大了些,趙哥不去,我更要感謝他一番。
出村的時候,村民們還是在遠處喊著勸著不讓去,直說我們兩個一個是憨子一個是二球,我也懶得聽村民們說那些話來激我。其實我明白他們都是好意,勸說我不讓我去招惹麻煩,但我既然決心要辦成的事情,就不會後退半步。而陳大膽則佯裝沒聽到村民們的議論,似乎他聽這些話也聽多了,直接無視。
而且一路上陳大膽甚是健談,不停的炫耀著他的那些事迹,其中是真還是假,我不得而知,但若是真的,那他真的就是名副其實的陳大膽了。平生遇到那麼多的邪乎事,他都蹚過來了,鐵頭嶺著實還沒有那麼邪乎,至少比起牛頭窪的黑窯洞,還差點勁兒。但誰也不敢保證那上面還會發生什麼邪乎事,有個膽子大的人跟著,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不少。
但在臨近鐵頭嶺時,陳大膽的酒頓時醒了,且低聲在我耳邊嘀咕起來:「猴子我跟你說,真遇到鬼,還得想法子驅鬼才行,你以為只是膽子大就行啊?我跟你說,那是萬萬不行的!還有,我教你個驅鬼的法子,你可得聽好了,這鐵頭嶺上面邪的很,萬一遇到什麼邪乎的東西冒出來,你到時就這樣……」說著,陳大膽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只讓我一個人聽得見。
「啥?把鼻子打出血?」我愕然張了張嘴,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想想我也算半個道士,卻是被一個普通人教驅鬼的法子。而且這個法子卻也太土了點,居然是瞬間把自己的鼻子打出血,就能把鬼嚇跑,這算什麼損招?而且有沒有用還不知道呢!
「嗯!」
陳大膽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且又小聲的說:「我試過!很管用!這可是我這麼多年膽子大的秘密,你可別和別人說,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就好了,知道吧?」
「哦哦!陳叔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但,但這個法子真的有用嗎?」我還是保持著懷疑。
「當然有用!」陳大膽再次解釋:「你想想鬼怕什麼?鬼肯定怕血啊!雞血狗血,更厲害的當然是人血,因為雞狗都是人殺的嘛!呵呵!」
「哦!」我為了不駁陳大膽的興頭,只好表現出一番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想了想,這算哪門子的邏輯?就因為雞狗都是人殺的,然後人的血就能驅鬼了?鬼為什麼怕血?這沒道理啊!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聽李正功和范大成說過,黑狗血倒是可以辟邪,但人血嘛……我只是見過李正功咬破左手中指,取的是左手中指上面的血,那有什麼講究我還不知道,至少李正功沒有揮拳把自己的鼻子打出血。
而且,李正功取自己左手中指上面的血,理由也一定不是這麼離譜,肯定有什麼正經的深意,只是我還不知道。
一路掰扯著上了鐵頭嶺,陳大膽見墳頭就嚷嚷了幾句髒話,反正都是罵娘的話,走了幾步,我終於忍不住詢問:「陳叔,你怎麼見個墳地就罵人家一頓啊?人家又沒得罪咱,咱幹嘛招惹人家?」
「哎呀猴子,說你不懂你還真是不懂!」哪知陳大膽的話匣子再次被打開……「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好人怕壞人,同一個道理,鬼當然也怕惡人了!只要我們表現出兇惡的一面,見面不分青紅皂白,先罵對方一頓,不管對方是什麼鬼啊怪啊的,起碼能敬我們三分,一般情況下還是不敢隨便上來招惹咱們的,因為咱們惡嘛!」
「額!」
這又算哪門子的邏輯?沒聽說過說髒話也能驅邪的,或許這是一方的風俗習慣。至少我遇到的能驅鬼的都是文質彬彬的人,就算當年的孫婆婆也是學識很深,而之後的范大先生更是知道很多大道理,還有李正功,完全就和一個大文豪一樣,想來一定會背很多經書,尤其是讓我背的那本道書,他張口就來,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們都不會隨便的說髒話罵人,而陳大膽的這一套驅邪的法子,還真是另闢蹊徑。不過想想也是,他們都是正經八百的陰陽仙兒和道士,完全用不到這種土法子。而陳大膽既不是陰陽仙兒,也不是道士,能夠用這些土法子,也在情理之中。
或許是陳大膽自己也覺得一直這麼見一個罵一個也有點丟身份,漸漸的也不再罵了,倒是抱著酒罈子猛灌了幾口酒。
一路跟著我來到了昨晚挖的墓坑跟前,看著昨晚僅僅挖出來的一個輪廓,算算時間,今天還有一夜的時間,到了明天就得回去向李正功交差。這麼大一個墓坑,還尤其的不太好挖,下面時不時的碰著一大塊石頭,單單是為了把石頭摳出來,都得半天的時間。
陳大膽說出力還真出力,看到墓坑,立時在手上吐了口唾沫,隨即抓起鐵鍬開始挖了起來,而我更不敢遲疑,若是能夠在天黑之前挖好,我就不用再在黑天半夜裡繼續挖了。昨晚那個「鬼故事」,現在想起來汗毛還能豎立起來!
連續挖了兩個小時,眼看著天色逐漸的黑了下來,而我和陳大膽恰巧遇到一大塊石頭橫在下面,要想把這塊大石頭弄出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索性我們出了坑,坐著邊沿子上歇歇腳,順便把包袱內的乾糧拿了出來,遞給陳大膽兩個窩窩頭,我自己也拿出一個啃了起來。這窩窩頭在包袱內放了一天一夜,本身就是個硬東西,再這麼風乾一下,啃起來簡直比牛皮還要解釋。
但好在我和陳大膽都是窮苦人,也不挑剔這個,啃起來還津津有味兒。渴了就喝點陳大膽提的酒,一喝起酒,陳大膽便是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想當年我在王家屯的清河灣遇到的那場事兒,說出來能嚇得你半夜不敢起床撒尿,那個時候我才十七八歲……」這個故事一聽起來,卻是又過了一個小時,直到太陽落山,月亮升起,陳大膽的口水還在狂噴著。
終於告了一段落,我算算時間,至少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連忙起身說:「陳叔,我看你也累了,而且你剛才也喝了不少酒,不如你就在這邊上躺一會兒歇歇,這月亮也不是很亮,我一個人挖就行,你只要陪著我就是了。」
「那沒問題,你只管挖,我也不睡,就坐在旁邊喝酒看著你,要是有什麼東西敢來,我陳大膽幫你擋著!」陳大膽說著,又拿起酒罈子猛灌了幾口,一邊在我身旁手舞足蹈的比劃著吹噓著,一邊看著我挖墓坑。
但逐漸的,陳大膽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猛地回過頭,卻是看到他單手抱著空酒罈子,仰頭躺在一旁的地上,呼呼大睡起來。而睡夢中,還在嘟嘟囔囔的嚷嚷著「想當年……」,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陳大膽可真是個活寶,無論在什麼地方,都不能冷場,似乎這麼說下去,能說一輩子都有說不完的話。
笑罷,我緊接著又低下頭挖著那塊石頭,直到把那塊大石頭清理出來,我才算站起身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子。看了看月色,已經過了中天,想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休息了一下,剛欲彎身繼續挖,突然間,我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子陰冷的氣息,直往我的後背上鑽,渾身一顫,我的腦殼內再度浮現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幕。越想心裡越毛,我急忙扭回頭,向四周看了一眼,確定什麼也沒有之後,才又回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陳大膽,很想把陳大膽喊醒再陪著我說說話,但又不忍心打擾他睡覺。
猶豫了半天,我還是決定繼續挖墓坑,反正有陳大膽在我身旁呢,好歹有個伴兒。
但我這次剛彎下身,恍然間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細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