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老木匠的囑咐
顛顛兒地進了屋，陳凡心滿意足地鑽到了被窩裡。
心裡想著自家媳婦的樣子，不由得摟緊被子想象著小姐姐的模樣。
次日天明，陽光大好，一大早吃了點早飯，陳凡便背著小書包在牛棚邊兒上等著陳光斗帶自己一起去鎮上去找旱魃。
誰成想，陳光斗剛把傢伙送到車上，就看見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陳大爺，陳大爺！誒呀你怎麼還在這兒呢啊！你快去看看吧！林子裡頭出大事兒了！長根他爹出來了！」
「啥？！」咣當一下扔了鐵鍬，陳光斗也給嚇了一跳，他拉著來人迅速出門，一邊跑一邊問，「長根他爹？你沒看錯？」
「誒呀，別人陳凡不認識，長根他爹陳凡還不認識嗎？你趕快看看去吧！」
看倆人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陳凡一臉懵逼。
他們說的誰？
長根他爹？
長根是陳凡以前的一個小兄弟，姓馬，他比陳凡小兩歲，嘴邊有一顆痣，很大，不好看。他一笑起來，臉就擠在一起，眼睛小，吊眼梢，看起來又丑又猥瑣，像個老鼠精。更要命的是，小時候他嘴歪，一抽一抽的，跟《鄉村愛情》里的趙四兒比較像，那時候大家頭嫌棄他，也就陳凡願意跟他一起玩兒，那時候有事兒沒事兒老往陳凡家跑，一進門，就擠眉弄眼地磕巴半天，」哥哥哥「地叫，跟要下蛋似的！
長根他爹叫馬大發，小夥伴們都管他叫馬叔。馬叔是一個木匠，人丑，嘴硬，脾氣壞，可他心靈手巧，會做打傢具，也會修房子，因為做事認真也不亂要錢，在當地也是很受歡迎的一個巧手匠人。
陳凡小的時候，十里八村的木匠活兒十個有八個都是他包的，大家相信他，也願意跟他打交道。
可最近這幾年，馬大發瘋了，整天都神神叨叨的，像是見了鬼似的，前些陣子，更是失蹤了，別人都說他死了，不知道這貨怎麼又出來了。
算起來這事情的起因還得從馬大發家的宅子說起。
馬大發的家裡算是當時過得比較好的，家裡有個大院子，是祖輩人留下來的，這院子做得很考究，就是年頭兒太久了，房子不是很牢固。那年間，馬大發到處攬生意，還收了兩個小徒弟，這錢倒是沒少賺。
後來趕上大雨天，連續下了兩天兩夜，黃河那邊說是出了水患，黃湯湧入村子，很多老宅子都給泡塌了。馬大發的房子沒有倒下，靠牆的位置也裂出一個一尺多長的大口子。
老人們過來看，都說這房子太老了，不能用了，就讓馬大發把房子拆了翻蓋一個。
馬大發尋思尋思，也覺得是時候弄個新的了。
一來長根漸漸大了，該娶媳婦了，這老房子留著也是沒用。
二來，這些年大家都賺著錢了，四周的鄰居都翻蓋了房子，獨獨剩自己弄個老房子在這兒守著也不好看。
於是，他找了風水先生，選了一塊地，準備在村東頭兒靠邊的位置開個一個宅子，卻不想，這還算本分的想法招來的，卻是一樁天大的倒霉事兒……
當時還沒有現在的條件，蓋房子多是依照著舊時的規矩。得先選梁，再選柱，為了能把房子蓋得高大漂亮。
馬大髮帶著長根跑遍了附近的幾個小樹林，那時候，比較常見的木料都是的些比較直的數，就比如榆樹，松木之類的，可找來找去，能找到的木料都不是很滿意，這些東西，要麼太細，要麼太短，都不是做大屋的理想選擇。
後來有人跟他出主意，說前山這些樹這些年都讓你們倒騰光了，你要找又大又粗的，上哪兒找去？你不如去後山看看，那邊背陰，林子茂密，你不如在那邊碰碰運氣。
馬大發聽了之後，就直嘬牙花子，後山樹多，他是知道的，可打自己學了這木匠的手藝開始，自己的師傅就反覆地強調過，他老人家說前山的樹你隨便弄，後山的砰也別碰，這是規矩！
馬大發不信邪，可對老師的話還是很上心的，這些年，雖然他根本就不知道這話是為什麼說的，可迷迷糊糊地，也依著做了，這回聽他勸自己去後山看看，他本能地反應，是拒絕，可拒絕之後，他又有些心動。
其實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後山的樹不能砍，以前老師活著，自己不好意思蠻幹，現在老師都死了，自己要偷偷摸摸地砍一棵，好像也沒啥大不了的。
再說了，三德子他爹蓋房子的時候，那木頭就是從後山砍來的，雖說木頭運出來的時候廢了點周折，可這些年來，也沒看出弄出了什麼事情！想到這裡，馬大發有點心動了，他連夜來找陳光斗，想找陳光斗商量一下。
可這事兒趕得不巧，當時陳光斗不在，給人請去選墳地了，沒回來，馬大發也是個急性子，心說算了算了，既然沒回來，就照著自己的心思干吧！想到這兒，他揣著倆餡餅就進了山。
說是山，其實不是山，他們那兒比較多的是丘陵，就是一個大土丘連著一個大土丘的那種地貌，高低起伏，都在兩百米以內。
以前這地方是林場，都是原始森林，多年前有人專門在這邊砍木頭，剛解放那會兒，也有不少人靠這個吃飯。
後來，說是土地沙化嚴重，上面的人就不讓砍了，又學人家植樹造林，重新栽的樹苗，算起來，這林子的前面，大多是人工種的，山後面背陰的地方，倒是有不少是沒人去過的老林子。
那老林子又深又密，裡頭有不少古樹，除了古樹還有一些飛禽走獸什麼的，野雞，兔子，斑鳩，還有猴兒，往前推二十年，還有人說那裡有狼和豹子，只是最近這些年已經很少有人看到它們了。
馬大發的手裡，有一把獵槍，打鐵砂的那種獵槍。這玩意是很早以前偷偷藏的，一直沒有繳上去，那時候管的不嚴，他帶了這玩意防身，就趁天早進了林子。
原始林帶，那樹木都沒怎麼收拾過，雖說這樹多，卻很少看到那種特別直特別高的。
馬大發找了一整天，都沒看到什麼特別合適的，他覺得這些樹歪歪扭扭的不適合做木樑，有幾個直的，又跟山下的差不許多。正灰心喪氣的時候，他就發現林子裡頭有一隻野雞鬼鬼祟祟地跑了過去！
他很興奮，心說，呀，哪兒來的野雞呢！當即躡手躡腳地跟過去，想要找准機會一槍打了，卻不想，找准機會開一槍，那野雞沒死，野雞歪著身子在地上跑，他在後面嗷嗷追，一口氣追出去能有半個多小時，野雞撞樹上了，死了！
馬大發看那野雞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心裡頭樂得夠嗆，他心說，這麼多年了，啥事兒都遇見了，以前凈聽說有兔子想不開撞死在樹根兒底下的，卻不想，這裡的野雞也好這口兒！這都跟那誰遇上的老皮子差不多了！就一個字兒，蠢！
得，今兒碰見大爺我，算你倒霉！你命該如此可別怪我！
心裡頭想著，他一躬身將野雞撿了起來，剛想拎著野雞就此離去，就覺得背後冷颼颼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正瞅著他。
他一回頭，不由得眼前一亮，原來，那野雞撞死的大樹正在他背後！那大樹特別高，一眼看不到樹頂，樹榦也特別粗，得兩個人一起才能將樹榦抱住。更厲害的是，這樹就像是林場里被人砍出來的樹苗似的，筆直向上，幾乎沒什麼弧度！
這不純天然的一塊好木樑嗎？
越看越喜歡，馬大發摸摸樹皮，從這大樹的外形上看，這應該是水曲柳的一種，當地人管這玩意叫金剛柳，之所以有這麼個名字，是因為這種木頭特別堅韌，尋常的刀斧砍上去，砍不動。
可惜，這金剛柳在當地已經很少見到了，尤其是這麼大的，就算在這老林子也不是說見到就能見到的！
別說拿這玩意做木樑了，就說砍下來轉手賣出去，這麼大一棵金剛柳也得賣上幾千塊！想到這裡的時候，馬大發心裡頭都樂開了花兒，他摸摸那金剛柳，像是摸著自己的孩子似的：「得了，就這棵了！」
想到這裡，他從兜兒里取出一塊紅布，用釘子釘在樹榦上，這是當地人的規矩，把釘子釘在樹榦上是的意思是想告訴後來的，這棵樹老子預定的，你們別碰！
做完一切，馬大發趁著天沒黑就趕了回去，他這嘴也是沒把門兒的，逢人就說，逢人就講。
後來，隔壁村兒有個木匠聽說了，就託人捎話給他。
說那棵樹有古怪，多年以前老師就看見了，就是怕出事才一直留著。你信兄弟一句話，咱做木匠的都知道，好木料可遇不可求，不該是你的東西，你最好別碰！
一聽這話，馬大發不高興了，他平時就對隔壁村兒的小師弟有不滿，聽完了不單不覺得他在提醒自己，反倒覺得他在用老師來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