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死亡號角(上)
帕琪梅因帶著那木妥禁衛軍重騎兵從兩翼包向那突然出現在左翼的東方商會軍隊。隨著船隻上攝人心脾的號角聲傳來,兩側的商會軍派出了極為密集的陣型,鐵盾上滿是尖刺,而同樣尖銳得耀眼的短矛就夾雜在這鱗次櫛比的密集盾陣前面。
一時間,帕琪梅因愣是沒找到正確的衝擊點,如果強行進攻,身邊這幾千精騎也料定是死傷慘重,但是不打,這群岩地人組成的方陣又會直接突破他們的側翼。
帕琪梅因此時此刻也顧不得保存實力之類的事情了,對著自己身邊的幾個親隨喊了一聲「把禁衛軍大部隊押上!阻攔住這群牲口!」
他很慌,帶著自己的重騎兵們用標槍和弓箭不斷嘗試著給敵人造成著損失,雖然收效甚微,但姑且還是能夠遲滯敵人哪怕那麼一會兒,讓他們不得不排出更為緊密的陣型以減少傷亡。
作為原來的帝國南部防線元帥,他當然知道這支部隊是什麼來頭,這群人是溝通清明世商會和東方帝國的海上紐帶,自稱大胤燃火之海行在,總督據說是一個原本為天子近侍的太監,他也從來沒機會見上一面。但是這群人的戰法,他是知道的,非常非常復古的大量步兵密集陣列推進。
這個戰術有效地保證了整個隊伍的紀律性,而且對於岩地的大小部落來說,這種密集陣型對士氣有著毀滅性的打擊,試想數千人排成一個個巨龜一般的黑色方陣,朝著你的方向推進,有幾個岩人部落的人還能保持冷靜?
實際上不僅僅是岩地人,就連帕琪梅因也對這種戰術體系很是頭疼,因此在岩地的時候也從未踏足過他們的勢力範圍,更是不敢招惹他們,但是此時此刻,他不得不面對這個獨樹一幟的古老戰術。
他的那木妥禁衛軍很快就到了他的身邊,這些戰士們身著鏈式頭巾尖頂盔加板鏈混合甲,穿著如此重甲的他們腰間掛著彎刀,左臂上綁著小盾,而手中,則是一把鮮血日輪配發的仿南境後膛栓動步槍。
這些人是帕琪梅因的親兵,最年長的是帕琪梅因還只是帝國的將軍時追隨得他,他們經歷了無數鐵與血的考驗,自然不會畏懼於面前的這些岩地人。
各中隊的號令手吹著喇叭,而行伍長則揮動旗幟呼喝著。這些身經百戰的戰士們,第一排左手舉盾朝前,右手持火槍架在左臂上,第二排也是差不多的姿勢。那些排著密集陣型的岩地人很快就進入了他們的射擊範圍,一輪齊射,洞穿了那蒙了一層鐵皮的木盾,前幾排的岩人如割麥子般倒下,而後面的則舉起盾繼續前進著。
此時此刻的岩人顯然明白一個道理,他們挨上兩輪齊射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如果被騎兵抓到空隙衝垮了陣型,那就徹底完了。
帶著這樣的覺悟,他們在前進的路上不斷倒下,到了二十米左右的時候,終於,他們要開始對禁衛軍的一輪衝擊了。
重標槍從天空中落下,禁衛軍們顯然知道對方的戰術,他們把步槍塞回背後的槍套里,拔出彎刀,用小盾護住頭臉。
「拉卡當庫亞德阿桑錯!」禁衛軍的這些老兵們頂著盾牌,高喊一聲,便和岩人們廝殺在了一起。
近戰,尤其是著甲的近戰,岩人是不可能在禁衛軍手中佔到哪怕半點便宜的。
身上只有皮甲的岩人,被鐵罐子一般的禁衛軍砍殺著,而他們的短矛即使刺破了禁衛軍的鏈甲,裡面還有一層板甲衣等著他們,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有無數個人頭落地。
勝利的天平此時此刻,已經朝著帕琪梅因的方向偏移,岩人雖然似乎用了某種軍隊常用的秘葯來強行提升士氣,但是這並不能改變裝備本身的劣勢,這些身著皮甲的部隊,應對那些射擊軍還算綽綽有餘,對於久於沙場,見過各種敵人的禁衛軍來說,根本不是對手。
可是這念頭剛剛出現在帕琪梅因的腦子裡,他就發現,壞了。
如果敵人是一支有組織且資金雄厚的部隊,那麼,有一樣東西,遲遲沒有出現在戰場上,而這樣東西,也是他一直以來不敢招惹東方商會的主要原因。
他看著那艘左右寬數十米,正前方三米高的巨口一般的閘門慢慢打開的巨型「貨船」,心中暗叫「不好」,下一秒,一切便應了他的構想。
數十頭白色的巨大生物,背上馱著一個木製的平台,平台上,是身著制服,手持步槍的射擊步兵,還有手中備好炸彈了的擲彈兵。那巨大的生物有兩人多高,一雙白色的巨牙,長如鋼鞭般的鼻子,和全身彷彿銀澆鐵鑄般的皮膚。那白色的巨大生物,發出他座下馬匹從未聽過的野獸叫聲,騎兵們的座駕紛紛不安生起來,馬匹們嘶鳴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把主人掀在地上一般。
象兵。
這種巨大的動物用于軍中並不是沒有先例,那木妥人的祖先征服岩地的時候,也曾面臨過岩地本地人所組織起的象兵的威脅,但是他們當時有足夠的準備時間,準備各種能夠威嚇大象的東西。但是現在,真正可能有效果的,也只有鮮血日輪的大炮。
「往後撤!往後撤!請維蘭斯德給咱調幾門火炮過來!」
帕琪梅因大喝著,這些禁衛軍是他僅有的本錢,他不能丟這個本錢。這是他和維蘭斯德一眾人談判,參與到利益劃分中的根本。就算這場仗輸了,他的禁衛軍也不能被消滅,哪怕減半都不行。
禁衛軍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和帕琪梅因是捆綁在一起的,帕琪梅因是他們利益的代表,而他們是帕琪梅因利益的基石。禁衛軍們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向,徑直朝著背後撤去。
而就當帕琪梅因也想隨禁衛軍一同迅速撤離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阿桑錯大人!」
他循著聲音的源頭望去,看到一隻個頭尤其巨大的象的頭頂,站著一個男人,或者說,一個看起來像是男人的人。
面白無須,身著紅底金繡的長袍,腰間配著一把略帶弧度,造型奇特的刀。
趙正纓,大胤燃火之海行在的總督。
他從象頭上一躍而下,落在帕琪梅因的馬前,單手拔出刀來「怎麼?阿桑錯大人,不準備和在下切磋一下么?」
帕琪梅因自然不想和這個太監「切磋」,他很明白一個道理,主動的一方永遠都是更加自信的一方,對方敢於和自己提出「切磋」,自然是有著能夠打贏他的自信。
「趙大人,你我各為其主,以往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您能否網開一面?」
「網開一面?不是不行,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所謂的各為其主是什麼,」趙正纓雙手朝東一抱拳「我趙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為陛下勠力盡節,排除萬難,在燃火之海與岩地謀得一處行在,待東方天子駕臨於此。而您,呵,叛了奎達投奔鮮血日輪可以姑且稱你是遇了明主,而如今,在兩軍陣前,您又求我網開一面,您的『主』,到底是誰啊?」
「閣下,這答案此時此刻不是呼之欲出么?您何必明知故問呢?」帕琪梅因苦笑起來「我的主,是我自己啊。」
聽到這個回答,趙正纓點點頭,故作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實際上並無所謂幾姓家奴之說,您從一開始,就只為您自己咯?」
「您可以這麼說。」
「那可真是有意思,不過今日的確可以就此作罷,」趙正纓笑著理了理鬢角的灰白色頭髮「今日你我接戰,你打到半途,突然發現不敵而後逃走。不過,我最好還是要為你做些做些能權當掩護的事情。」
聽了這話,帕琪梅因愣了一下,而下一秒,趙正纓推開腰間長刀,露出半抹寒芒,隨後長刀出鞘,向前一揮。帕琪梅因所穿的甲胄上,頓時多出一條半米長的巨大傷痕。
「滾吧,你這種無君無父的人,我有意放你一次,此後,可沒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