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入成家6
某個人在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輕不重。聶兒納悶這裡除了成宗木誰會認識她,同時轉頭看那隻手的主人。
「你怎麼在這裡?」
卿酒舉杯碰了碰她桌上的酒杯:「第一次見面,認識你很高興。」
聶兒心想他裝什麼糊塗,明明都是認識的關係,「你?」
被邀請的人不是顯貴家族就是政治人士,層層交錯的人脈關係這才只是冰山一角,深入底層不可深測的秘密盡被歡樂的笑意掩藏。觥籌交錯,各懷鬼胎。
「新娘來了,快看。」卿酒抬眼示意。
潔白的婚紗包裹住一個美麗的新娘,抹胸半附肩婚紗留下半邊柔弱的鎖骨,大朵潔白的波紋花綴上裙擺,腰間簡潔的單線系成的蝴蝶結,她是今天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成祖欣。
新娘帶著得體的微笑同客人打招呼,沒有父親,只得母親親自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到新郎身邊,她的母親眼含熱淚,這是她唯一的女兒,今天就要進行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聶兒看著那段長長的紅毯,不免傷感沒有一個人能牽著她的手把她交給幸福。身邊的卿酒低頭笑道:「你看她像不像祭品?」
「嗯?」
他又解釋道:「說不定只是砧板上的肉。」
「說什麼呢?」聶兒回問。
他突然消失。來去無影。
「聶兒,是不是有一點無聊?」
成宗木看她獃滯在原地,所以走過來問她幾句,聶兒忽然好奇:「他們非常相愛?」
「這當然了。」他撇開臉。
「他們都很幸福?」
這個問題梗住成宗木,他接著說:「是啊,他們將會一直幸福。」
聶兒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她總是弄不懂這些人。成宗木靜靜看著她沉思的臉,她把眉頭無限拉低,就快低到地上,從高中到初中,她這個表情從來沒有變過,意思就是「這到底怎麼回事?」
成宗木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走,我們去吃街市上的小吃,比這個有意思多了。」
「可是婚禮還沒結束。」
「無所謂,一會兒阿爺發現就說是我帶你出去的,反正他也就是打我一頓。」
「你昨天也挨打了嗎?」
「當然沒有。」
「成宗木,我發現一件事,每次你說『當然了』都是在撒謊騙我。」
「我……我不想讓你知道那麼多你不能理解的事。」
「那我們走吧。」
剛才還堅持說不走的人忽然變了口氣,女人心哪,海底針。
其實這裡的氣氛她並不喜歡,每個人的笑雖然都很自然,但那偏偏像戴在臉上的面具,長年累月,已經粘在臉上拿不下來了。
華年搬來厚重的圖冊,一本一本耐心翻開在羅修面前,羅修略微點過寧世鴻的名字,問道:「逃出來的是他?」
「不是,應該是這個。」華年點過「趙無因」這三個字。
「這是無心負責的?」
「是的,但是現在那本百怪通鑒在劉聶兒那裡,而劉聶兒……」
「且再等等。」他合上那本圖冊。
名冊上的三個字閃著詭異的光芒,羅修按壓太陽穴,高強度的工作使得他精神莫名恍惚,這個月的十五又快到了時間。
他拾起一個勉強的笑打通了她的手機,「喂?」
「喂,您是?」
「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羅修,先生?」成宗木就在她身邊,她也不好喊他家主,摺合一下便禮貌地稱呼他為羅修先生。
羅修聽到她新的稱呼不免笑起來,「最近好嗎?」
「還不錯,你呢?」
「我也是。」
「……」
「……」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陷入沉默。
成宗木小聲問:「是你的哪個朋友?」
聶兒把手機放遠,「你不認識的人。」
成宗木略一挑眉,她身邊說得上話的人他都查了一遍,不可能有人是她認識而他卻不認識的,他著實好奇對方。
顧忌成宗木還在這裡,聶兒說了幾句話便結束了對話,「回頭我有時間再給你打回去行嗎?」
「好,卿酒身手不錯,你有困難他自會幫你。」
「知道了,謝謝。」
成宗木和劉聶兒出來兩個小時,圍著周邊轉了大半圈,途徑GARCIA商城,高樓的大屏幕上正播報一則娛樂新聞。
「成家千金成祖欣和鄭氏集團二公子鄭仁浩預計今日十七點結束的婚禮,被迫提前停止。婚禮進行中,新郎突發心臟病倒地不起,現已送入醫院搶救……」
聶兒手上的甜筒啪一聲倒了一地,她急忙蹲下拿手紙清理地面。成宗木一手拉她,一手拿出手機說話,同時帶著她往回走,「二姐不要緊吧?」
「再亂也有你幾個伯伯看著解決,你先別把那小丫頭帶回來,老爺子正在氣頭上。」
「知道了,我先帶她去宗洋那裡。」
聶兒不費力就跟上了他的步伐,他低聲解釋,「爺爺大發雷霆,現在成家人都聚集在三太那裡說話,你不要過去湊熱鬧。」
「那你為什麼這麼慌?」
「本以為出來一會兒沒事,但是我看三太不會派人保護我們,所以我們要趕緊去個安全的地方。」
「這就像在拍電影。」聶兒打趣。
「離開這裡會安全很多,你現在後悔來這裡了嗎?」
「不知道。」
成宗木回頭凝視她,她低頭不語。
坐上車,他的心才放下來,如果真有仇家,他倒是不怕,可劉聶兒一個沒見過人命和鮮血的小姑娘,一定會被嚇得不輕。
聶兒摘下脖子上的鏈子,這是三奶奶在她早上洗漱時送給她的,蝴蝶結吊墜上鑲滿鑽石,蛇骨鏈子銀光閃閃,項鏈很漂亮,可是聶兒對這莫名的禮物有說不出的恐懼。
「這是早上三奶奶給我的,我不知道怎麼還給她,直說的話,我不好意思,回頭你找個理由給她吧。」
「你這?」
「我知道這樣不禮貌,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把禮物還回去。」
「傻了不是,喜歡的,留著玩,不喜歡的,留在看不見的地方,左右不過是條小鏈子。」
「你要是不幫就算了,我知道有點難為你,給我吧,我回頭還給她。」
「行了,知道你臉皮薄,我幫你,不過,我看著挺適合你的,你為什麼不喜歡?」
「貴重,我怕弄壞了賠不起。」
成宗木大笑,「她都給你了,就算你扔了她也不會說什麼。」
說罷,打開車門把鏈子一丟。
聶兒大驚,「你這樣,等回頭她問起怎麼辦?我不想撒謊騙她。」
「行,回頭她問,你就說我看著這個好看,拿回去給奇奇戴了。」
「奇奇是誰?」
「一個你不認識的小女孩。」
聶兒忽然想到什麼,「成宗木,他們並不相愛對嗎?」
成宗木沒有拐回來,「你說什麼?」
「新娘和新郎。」
「你在乎這個?我告訴你,成家沒有一個人在乎。」
儘管他嘴上硬,架不住聶兒失望的小眼神,一五一十把這檔子事老老實實交代了。
成家和鄭家,一個是博彩業大亨,除去這個,成家的產業還涉及房地產、船務、投資等多個產業,而鄭家進入政界多年,成立了香港最多的教育基金會,早年和成家是生意拍檔,成老爺子和鄭老爺子自1960年合作,競投澳門賭場,一舉成功,后兩人奔赴葡萄牙籤訂賭場專營合約。從這之後,成家助力鄭家進駐政界,兩家關係更加親密,算來也有五十多年了。
近幾年由於走動少,兩家的來往不如以前密切,鄭家提議讓鄭仁浩和他們家的女孩聯姻,恢復至從前,成家也覺得可行。於是兩家家長算定日子。
聶兒不解,「結婚的兩個人,他們的意見沒有人過問嗎?」
成宗木又繼續說這件事。
問題正是出在這裡,成祖欣和鄭仁浩並不同意這樁婚事,但是比起鄭仁浩,成祖欣沒有反抗的餘地,她連說句不都做不到。成祖欣早年喪父,母親在婆家不受待見,成老爺子一氣之下允許她帶著孩子回來,吃穿用度都像以前。
「所以,成祖欣不想丟了榮華富貴?」
她在乎從來只是她母親,回到娘家的母親檢查身體后發現得了嚴重的腎臟疾病,需要高額的手術費用,這對成家來說只是小事一樁,但是這個病就像一個無底洞,多年來從未治癒,也幸虧有這樣的家庭支持。
「知道了,所以她不能反抗。但是我很好奇,如果她真的不同意,難道成家真的會把她們母女倆趕出去?」
「天真的孩子啊,在成家,沒有價值的人也就失去了生存意義。」他們都像怪物。
聶兒繼續聽著他說。
鄭仁浩是鄭家的小兒子,他母親早年和父親離婚,留他一人待在鄭家,可以說他見的風雨一點不比成祖欣少。繼母有一兒一女,兒子被慣得要星星就順帶把月亮也給他,女兒更是囂張跋扈,前幾年被老爺子送去英國讀書,給鄭家少惹許多事。鄭仁浩就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他見過的勾心鬥角也不下一籃筐。
聶兒點頭,「怪不得心臟不好。」
成宗木敲她頭,「見鬼的心臟病,那是他故意作踐成家和鄭家,婚禮上不想給新娘戴戒指。」
聶兒疑惑,「等等啊,你剛才說他幼年不易,那他但凡聰明一點,也該知道成家是他的墊腳石,不會成為他的阻礙,他怎麼還會來這一出呢?」
「因為愛情。」
他天天跟在一個體操運動員後邊跑,這個事兒圈子裡的人都知道,好不容易把人家追到手了,老爺子又氣沖沖地叫他分手,準備迎娶成家的姑娘。
他搜索片刻,把那個體操運動員的照片給她看了一眼。聶兒立刻瞪大了眼睛,「這不是鄧儀琪嗎?」
「看來你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看過她的比賽,動作非常完美,長得也很漂亮,可惜因傷退役了。」
「現在被鄭仁浩養著。」
「那,這事她知道嗎?」
「我都知道,更別提成祖欣,她當然知道。」
「我說的是鄧儀琪,她知道嗎?」
「我想也是知道的,不過她這種人,只要不斷了她的錢路,養她的人娶誰她根本不在乎。」
「胡說,她不是這種人。」聶兒氣急。
「怎麼,你認識她?」
「我……不認識。」聶兒確實認識,她是景瑜的鄰居姐姐,高一有一回去找景瑜,結果她不在家,這位姐姐恰巧在家,就把聶兒請進自己家,還給了她很多零食,讓她邊吃邊等,聶兒看著她教妹妹彈鋼琴,心裡不停地羨慕她的妹妹,有一個又漂亮又溫柔的姐姐。
她走過來雙手把熱牛奶遞給聶兒,詢問聶兒的讀書成績,還告訴聶兒以後有空了可以找她妹妹一起玩,她妹妹有點害怕外人,但是她居然不怕聶兒。她一年也不能回來幾次,所以她希望聶兒有時間可以找她妹妹玩。聶兒記得高二再去找景瑜,聽景瑜說她們一家都搬走了,也不知搬去哪裡。
那個溫柔善良的姐姐絕不會是成宗木認識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