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為誰風露立中宵?
她偏頭暗暗覷了風兮音一眼,走過來湊到九歌的耳邊悄悄道:「這幾年來,公子也就今天的話比較多。平日里,都經常一整天不言不語呢!」
說罷,還調皮地沖九歌眨了眨眼睛。九歌撲哧一笑,抬眸看向她,真的嗎?
茯苓讀懂了她眼前的趣味,笑盈盈地點了點頭。
風兮音眼斂微收,淡然端起茶杯,用茶蓋輕輕撥弄,道:「九歌姑娘傷勢未愈,若是無事,就請上樓休息吧。」
倘若九歌有心觀察,便會發現他的淡然中還帶著一絲不自然。顯然是聽見了她倆的低語。
九歌勾唇笑道:「也好,確實有點疲憊。」
正欲告退,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問:「聽茯苓說我昏睡了兩日?」
風兮音點頭,「你傷勢極重,兩日能醒來是因為身子底好。若不然,昏睡十天半個月也不無可能。」
九歌擰眉,道:「不知我傷勢如何,若無大礙,公子可否遣人送我回櫻城?」
風兮音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色,拿著白玉茶蓋的若削手指微頓,繼而垂眸品茗,未語。
茯苓不解,納悶道:「姑娘為何要急著回櫻城,莫非是茯苓哪裡招待不周么?」
這些年,難得見公子有了點凡塵氣息,能和一人聊得投機。若是九歌姑娘就這樣走了,人海茫茫,只怕再見無期……
九歌抬了抬眼斂,扯著唇角,道:「我本是隨家人路過櫻城,卻在黃河出了意外落水。昏睡的這兩日里,家中父母怕是著急壞了,不便久留還請諒解。」
況且郁凌雲還有皇命在身,時間容不得她在山中停留太久。
茯苓很是鬱悶,不希望九歌那麼快離開,偏偏又想不出理由挽留,輕咬著下唇看向風兮音,希望他能出言挽留九歌。
風兮音放下茶杯,聲無波瀾道:「今晚給你配幾服藥,明日一早,我送你下山。」
冬日天黑的特別快。
晚飯過後,茯苓幫九歌換藥的時候,順帶念叨了幾句,卻也無法阻止九歌明早要下山的事實,最後無奈地去休息了。
濃郁的梅香從半掩的窗戶間飄了進來,九歌坐卧在床上,清亮的眸子透過門窗縫隙看向外面。
本該漆黑的夜晚卻泛著皎白的光暈,她一時好奇,便披上斗篷出了房門。
寒氣夾著幽香迎面撲來,沁人心扉又冰透刺骨。
受了傷的九歌比平時要懼寒些,縮了縮脖子,想著還是回房吧。
轉身不經意間,瞥見梅林中一道雪色身影孑然而立,皎白的光暈撒在他身上,似是籠罩著一層朦朧迷霧,讓人忍不住去探究。
風兮音?
他在幹嘛?
九歌猶豫了會,便裹緊斗篷,獨下小樓,走向那道孤傲的背影。
梅花樹上鑲嵌著顆顆夜明珠,朵朵梅花瓣,皆染上夜明珠的皎白的光暈。風兮音仰頭望著夜空中朦朧的月色,面色安靜,衣袂飄飄。
九歌瞅著他白皙冷峻的側臉,墨寶石般的眼珠轉了轉,唇角一勾,打趣道:「如此良辰如此夜,公子為誰風露立中宵?」
風兮音眸光轉動,偏頭看向九歌。
月光之下,女子身披白色斗篷,松挽的青絲夾著幾分寒氣,長長的羽睫上幾滴霜露晶瑩透亮,唇角卻掛著常有的玩味之笑。
兩道披著皎白光芒的身影靜立在花間,月色微淡,樹影婆娑。
半晌,風兮音道:「你很冷?」
雖然女子總是一副閑散的模樣,但風兮音是何人,透過她青白的臉色,便知她此時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無恙。
九歌若無其事地摸了摸鼻子,道:「還好。」
放在平時,她不怎麼畏寒,如今受了傷,雖然看起來精神奕奕,其實身體還是有點虛弱。
山中酷寒,更深露重,爛漫的梅花正是天氣嚴寒的最好見證。
風兮音蹙眉,清冷道:「習武之人,應有內力護體,為何不用?」
他給她把脈之時,便探測到她體內深厚的內功,傷勢雖未愈,取暖卻有餘。
九歌垂眸不語,她可以說自己不會使用么。風兮音凝著她,也未再問,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不一會兒,九歌只覺陣陣暖流自肩上涌竄到身體各個部位,冰寒的身子瞬間暖和起來。抬眸看向眼前面冷卻悉心的男子,暗贊古代內功神奇。
風兮音不著痕迹地收回手,靜靜地看著她,問:「會吹簫嗎?」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放在平時,他不喜有人在身邊,可今晚,想有人陪他合奏一曲……
九歌雖好奇他為何有此一問,但如實道:「不會。」
她最拿手的是古箏,其他常見的樂器因為特殊任務,多多少少也會一點。而蕭,在現代是非常冷門的傳統樂器,沒有特定原因,很少人會觸碰到。
風兮音擰眉,道:「你白天曾說攬花三千,不如琴蕭三天。既然不會蕭,想必會琴吧?」
九歌似笑非笑地瞅著風兮音,聽他這話的意思,似乎是想跟自己合奏一曲吶。雙手環著胸,不確定道:「或許,會吧。」
風兮音眉宇疏開,厲眸中似是染了星星點點的笑意,施展輕功躍上一顆梅花樹間,停頓片刻后,手執一蕭一琴飛身而下。
白衣翻飛,身姿清貴絕塵,宛如仙人下凡塵。
他將琴遞給九歌,「可否合奏一曲?」
九歌垂眸看著他手中的琴,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是把七弦琴。伸手接過琴,一本正經道:「好,不過我許久沒碰過琴,待會要是有什麼錯漏,你心裡知道就好,就不用點明了。」
她只有古箏的功底,還不確定能不能撥弄古琴,實在不行,大不了以後不在風兮音面前獻醜就是。
風兮音眼角抽了抽,深諳地看她一眼,無奈點頭,道:「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