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人生若寄(一)
「小燕子,吱吱吱,不偷米來不偷粟,嘻嘻嘻,專偷你的心肝小寶貝呀!」
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夜裡秋風席捲,滿地的枯葉隨風飄蕩,矮小的人影在風中悠然漫步,得意的歌聲在空曠的地上迴響。
突然間他加快了步伐,歌也不唱了,很快就全力飛竄了起來,好像身後有索命的惡鬼在追殺。
還沒來得及跑到街尾,肩膀就被抓住狠狠往後一甩,整個人在天上騰空一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喲喂,我這身老骨頭!」
然後又被人踹了一腳,「別在我跟前哭喪,東西交出來。」
黃老頭四肢攤開趴在地上,「要什麼都沒有,要命一條,要你就拿去吧!」
「你這條命還沒隔夜的糞坑值錢,拿來做甚?」來人直接動手在黃老頭身上搜了起來,在碰到他身子的一刻反手一巴掌就拍了回去。
被反撒了一臉藥粉的黃老頭馬上就鬼哭狼嚎了起來。
「大家都是同行,別用你的腦子來想我。」
黃老頭藏起來的東西已經被翻了出來,黃老頭費盡心思得到的東西被截胡,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知道又是你!大家都是同行,就你這麼缺德干這檔子事兒!想要你自己不會去偷啊,搶我的算什麼回事!信不信明天我就去……」
「去武林盟告發我?」殷九章嘖嘖稱奇,「你是嫌自己活夠了還是想要改邪歸正啊?」
又拍拍黃老頭的老臉,認真地說道:「的確是活的夠久了,既然你想去我這個晚輩也不好攔著,一會兒幫你叫個馬車怎麼樣?」
「你你你!」
殷九章沖他拋了個媚眼,只是這時的他一副粗狂更夫的打扮,這一下黃老頭比東西被搶還要吃不消。
「這東西算你孝敬爺爺了,我也不和計較太多。」殷九章像安慰小孩子一樣摸了摸黃老頭的頭,「要是我哪天聽到什麼風言風語,那時候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乖,我走了,記住我說的話。」
東西到手,殷九章的目的已經達到,眨眼睛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不費勁的東西不要是傻子。」殷九章將盒子去了,單獨取出裡面的東西貼身放著,好在有個傻兮兮的黃老頭,出了事反正有他背著,不然自己親自出手恐怕還不太好收場。
目的達到,不能再久留,殷九章直奔城外。
等回去的時候,總共耗費不到三日。
時間雖短,但變故都在瞬息之間,一刻也不能耽誤。
從竹林小徑上去,越是快到越是不敢多休息一刻。
「來去這麼快,世間恐怕就只有你了。」玉歧山面無表情地從竹屋裡走了出來。
殷九章早已是累的不想說話,將懷裡的東西直接扔給了他,「人怎麼樣了?」
「還是那個樣子。」
「那就好那就好。」殷九章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往後一倒直接躺在了乾草垛上。
玉歧山神色一凝,過去查看的時候發現只是太累睡了過去,才放了心。
將來之不易的藥材放好待用,玉歧山才又回到之前的房間。
腳步聲驚醒了熟睡中的人,只是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可能和以往一樣的機敏。
「人平安回來了,不必擔憂。」
顧箏沒有睜開眼,只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
玉歧山知道她現在的身體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昔日的友人到了如此地步,再是鐵石心腸也不會好受,「他帶了些葯回來,這爐火過了就給你熬來,多少會好受一些。」
「多謝。」
「是殷九章弄回來的,要謝也要謝他。」玉歧山將被子掖好,「你好好休息,穩婆已經找好,是山莊以前的僕人,很可靠。」
「你找的我自然是信的。」
短短一句話像是耗盡了全力,玉歧山沒有再多說話,往日聒噪不已的人,現如今多說兩個字對她來說都是折磨。
哪怕在發現中毒的第一時間,她當機立斷廢了自己的內力,但這毒始終還是無法拔除,一日一日蠶食著她的身體,即使是在溫子軒手中也沒有挽救的餘地。
尤其是在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后,初期脈象不明顯,但她始終擔心孩子一事泄露出去,便執意離開。
這一走,徹底斷了那一絲渺茫的希望。
甚至連緩解一絲疼痛都無法做到,千葉流轉是執天教為了對付中原高手,或者說是針對他們特製的毒,製藥之人已亡,連由哪些毒物製成都無從知曉,更別說是解藥了。
上一個中此毒的人是南海劍客公孫弘,被折磨得未出半月便自盡,一流的高手尚且如此,況且是沒了內力懷胎九月的顧箏呢。
返回後院,玉歧山取出了殷九章帶回來的藥材開始熬,寂靜的竹院里只有火苗燃燒的聲音,這一點溫度卻在這個時候讓寒冷顯得更加寒冷。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殷九章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旁邊。
玉歧山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的想法和我一樣的。」殷九章蹲了下來,「孩子還沒有出生,況且並不一定活的下來,這是救她最後的機會了。」
顧箏在懷孕之前就中了毒,這毒性霸道,腹中的孩子他們都清楚很難倖免,但如果用孩子為引子,將顧箏身上的千葉流轉全都轉到孩子身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是她的選擇。」玉歧山面無表情地給爐火中添柴,他和顧箏相識多年,這個看似洒脫不拘一格的姑娘,性子卻極為執拗,她決定了的事從來都不會反悔。
就像她奮不顧身撲向了那個人,哪怕千夫所指,哪怕與昔日同門反目成仇。
她既然這樣選了,那他也會尊重她的選擇。
他的沉默讓殷九章極其惱火,若非眼前的葯來之不易,他恨不得立馬就將葯壺給掀翻。
「難道你就打算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玉歧山看著他,語氣嚴肅鎮定,「我不能為她做任何決定,你也一樣。」
殷九章突然笑了,但是臉上全是怒火,「你們不是至交好友嗎?你看看她現在那個樣子,不說孩子的事,你覺得她還撐的了多久?」。